第4章  爱是让人最不忍逃脱的囚笼
“……从来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因为其他那些人哭,如果想哭的话,就因为我哭。把你的眼泪留给我,也把你的期待留给我。”蒋绪澄那么乖地坐在地上,双膝微微分开着,那双眼睛澄静得像是掉进了无声的流星,“如果这是豪赌,我不会让你投注全部结局却一手空空。”
——如果这是一场赌局,与世界对赌,所有人都等着看我们以分手为落幕,我还是想牵着你的手一路往前走,哪怕你一掷身家showhand结场,我依然选择跟定你下的注撞着南墙走到末路。
在我们在一起之前,我所认识的他算是不怎么会说情话的人。他对自己的朋友都很随性,常常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点到即止,也不直白得让人觉得难听,但他很少说太温柔太带自我感情的话。
很多时候他把自己罩在一个纸壳子里,如果他想走出来,一触就碎,但如果别人擅自主张去碰触,就会感到磐石一般的顽固。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想把所有的心软都给她。
“那我要狠狠押注在你身上,因为你是我的常胜王。”我含着眼泪朝他笑,“要陪我走到最后啊。”
“那肯定啊。不陪你走到最后还能陪谁走呢?”蒋绪澄把毛茸茸的头发埋在我手上,“你啊,很多时候都太轻信别人了,那么好骗,又心软爱帮忙,我要是不看着你一点,迟早让人骗得骨头都吞光。所以说啊,只相信我一个人就好了,我永远不会骗你的,我保证。”
我忍不住抬手揉他头发,用手指勾起一绺一点一点打着圈绕起来,他的发质有些软,很容易就被绕出卷卷的弧度,像小弹簧一样立在他后脑壳上,我轻轻一巴掌给打塌下去。
“好了好了,说得我好像那种没有智商的女配角一样,再说了我虽然会轻信别人,但是一旦发现被骗我也会直接把那个人拉到黑名单以后再也不相信的呀,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二次被骗了吧。”
蒋绪澄抬起脸来白我一眼,“你还得等被骗完才警醒啊?”我恼羞成怒,狠狠给他摁回去,“不然难道我谁都不相信吗,那也太累了。”
“那就专心信任你正直善良、慧眼如炬的男朋友,保证入股不亏,试用服务可为永不限期。”他撒娇一样晃了晃脑袋,随后抬起头,那双漂亮眼睛扑棱扑棱的,长长的睫毛上下扑闪翻飞。
这张脸用来撒娇真是得天独厚,线条凌厉,却又生着一张微微翘着的唇,像是无意中索吻的玫瑰。鼻梁高挺而鼻头圆尖,一双眼狭长不失圆润,圆圆的瞳仁又干净又清澈,猫科动物一般会随着心情变化出不同模样的大圆眼睛里盛满荡漾着月光的柔和,平时里眯起眼睛时便退却稚气,眼神也随之冷肃。
脸庞上原先还带着一些软肉,后来随着相处之间的四五年时间流逝中以全然绷紧了的线条为代替。
他啊,整个人就像是正在抽节的竹子,根骨挺拔向上高蹿,却还没能将一层层褪去的稚皮甩落,旁人一见,或许因他非同于同龄人的漠然与成熟所迷惑,但他始终还是未长成的成人,是抢先催熟了的孩子。更多时候他选择冷着脸眯着眼睛来面对旁人,甚至为了显得更不平易近人些而剃了板寸——不损他的好看,但实在是扎人。
蒋绪澄在其他人面前并不怎么爱笑,即使是很好笑的事情,也只是微微抿一抿唇,给面子一般弯一弯嘴角。只有遇到令他真正觉得高兴的事情,他微笑的弧度才会大上一些,咧出两个小小的笑涡。
好像在一起之后他就越来越爱撒娇越爱笑了,像喜欢把柔软一面翻出来给信任的人看的小动物,用最可爱的一面引诱对方抚摸自己并且心软着收留与包容。
“永不限期的话,以后我有反悔的机会吗?”我故意逗他。蒋绪澄的神情黯淡了那么一瞬,很快又明亮起来,“不要说气话。你说说我有哪里不好能让你离开我的?”他支着脑袋歪头看我,手肘架在我膝盖上,“我可是十全十美全能型体贴男友。”
“是是是,您还是专门pua洗脑我的邪教男友。”这次换我白他一眼,“你以前就没这么粘人。而且你以前自己说不相信有什么是能到永远的,现在怎么回事,自己打脸吗?”
他听得出我在调侃他,乖乖回答道,“现在跟你在一起就相信啦。总得用什么意义深刻一点的词把你留下来吧?”蒋绪澄伸长了手臂从外包裹到里将我圈住,“总觉得…如果不好好看住你,说不定一眨眼的事情你就消失了。像梦一样,”
他抽出一只手在我面前比划出一个泡泡的模样,“‘砰’地就没掉了。我会受不了的。”他极为郑重,以那样上下微眯着仿佛在忍耐泪水一般的眼神看着我,“我很自私吧?以前你把我当朋友对我好的时候我总想着怎么打发你,怎么伤害你,现在我觉得自己离不开你了,我就下意识想把你栓在身边,像用笼子困住一只特别的鸟儿一样。”
我定定看着他,“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束缚着我的。”咬了咬牙,终究不忍看他黯然下去的面容,“……为了你,我或许可以忍耐,试一试,只要…至少给我留出能够呼吸的空间,只要不让我太察觉你在逐步控制我……我都可以忍受。”
——爱是让人最不忍逃脱的囚笼。
蒋绪澄的眉头舒展开来,“好啊。那拉勾勾,你比我大,不能骗小孩子。”他松开半边手臂,另外半边仍然拥抱着我,将另一手的小拇指伸向我。我抬手跟他勾住,“那我比你大,你也不能骗姐姐。”
“什么啊,也没有大多久。”我很少在他面前强调我们两的年龄差,这一句“姐姐”叫的他别扭着羞涩起来,“反正…看着你,听你叫自己‘姐姐’,好奇怪。”“某个人以前不是自称就喜欢比自己年纪大、比自己成熟、能关怀自己的姐姐吗?”
我逮准了黑历史逗他,“好像某个人两三年前理想型都还不是我这类吧?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对我的爱不真诚欸。”
蒋绪澄支支吾吾的,耳根都憋红了,“那你评价爱情的标准很肤浅,再说了…都在一起四五个月了,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他一副凶凶的表情吓唬我,“反正…到手了就是我的女朋友了,现在后悔没有用,木已成舟了。”
“谁说的?我这就把木头砸了,把舟沉了,我这就让你知道我是你得不到的女人。”这种较真的时候我和他从来都是互相不让步。
“毕竟我没魅力没颜值,所以也一直不知道你看上我什么,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是骗我我就能接受。”
这次蒋绪澄却沉默了,“……总是说这些话,难道我还能装出一副喜欢你的模样吗。”他别过脸不再理睬我,“雨停了,我送你回家吧,药也拿回去,记得按时吃,有什么突发状况就打电话给我,我没关静音。”
“好。”我提上包和药,对他显而易见的冷淡与恼火视而不见。每每提及这个话题他总是避而不谈,或者模糊其词,就好像连他自己都不曾从心底寻找过答案才下意识回避。
但蒋绪澄这个人是真真切切没有前女友,甚至连暧昧对象也没有,相册里唯一的一些图片也都是重要文件,他本身就不是很能够接受合影的人。
现在想想或许这个问题并没有那么重要,他是否喜欢我,或者应该说有没有那么喜欢、又是怎样一种喜欢,从来都取决不了什么。
是我一开始就将他放在了高处,从此天平的两端便不再平衡,我尚未可知地沉在最下一侧,在他仿佛无形之间的逐渐收网中扮演着微末的信众。
一个人所缺失着的在成长过程中积攒起来的自卑与安全感的缺失从不是一时片刻就能消除。
就像我自始至终认为我身上没有值得他喜欢的地方,而也因此暗暗不解着他究竟喜欢上我什么,所以后来的一切土崩瓦解才会来得那么迅速而又理所当然,我冷漠麻木着接受,而他困惑着感到悲拗。
下电梯时蒋绪澄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喜不喜欢你,平时感觉不到吗?”那双漂亮眼睛里满满都是受挫,“你明明很清楚你是我第一个女朋友。”
终究还是因为情绪上的波动而微微迁怒了他,同时也不争于之前每每提出这个问题他躲闪着的回答,我努了努嘴挤出一个笑容,“不说这个了,今天是星期六哎,明天可以晚起。”蒋绪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很快心领神会,“那晚上连麦到十一点半。明天我打电话叫你起床背单词。”
一想到背单词我就开始头疼,“昨天背的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今天也有问医生身体症状是不是包括记忆力减退的…但是她说应该是我经常熬夜导致,但是但是就是失眠到睡不着啊。”
“失眠的话,有没有试过泡脚、喝牛奶什么的,我记得你之前就说想试试,不会忘了吧?”蒋绪澄专注地看着我。
“泡脚的话…感觉太闷了,喝热牛奶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半夜会胃疼,就没有再喝。感觉还是躁期的原因更大一点,总是因为太兴奋而睡不着。”
电梯门开了,我按住开门键,示意他先出去,蒋绪澄果然听话地先走了出去,顺带着不放心地按住了上行键等我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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