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王灿猛然睁开双眼看向她，金黄色里一片黑色的竖瞳。
他能听到她的声音！许愿大喜。
那意味着，说不定能给他传递一些信息。
“联邦需要你！我们不能失去研究对象！王灿，你要完成最后一个任务！”
这个长着鳞片的非人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给人感觉像是一只与许愿对视的猛兽。
它一眨不眨地看着许愿，全身肌肉抖动着，正在忍耐极大痛苦。
许愿没有退缩。
既然王灿身体状况一直反复，却仍能用理智抗衡坚持到确定任务完成，那完成任务这件事对他一定很重要。
不然不会在听到许愿说结束的一瞬间，丢掉意志，被病毒侵占理智。
许愿做好随时开枪的准备，只要对方一有攻击举动就不再犹豫。
她眼神坚毅，给王灿传达出真实的信号。
“还记得出发前局长对你说的话吗？”许愿大胆猜测那人的身份，“他现在希望你完成任务，为联邦尽最后一臂之力，你活着完成实验才能救助更多人民，还是你要做懦夫，一死了之？”
她话语透露着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她告诉他，活下去，才能物尽其用，为联邦献身，联邦和人民需要你。
“王灿，别做懦夫！以这种丑陋的模样白白死去！”
枪口挪到王灿的眼睛上，换来它双眼的聚焦。
许愿食指微动，还有几秒钟就超出她设定的预计时间，一旦到达她将不再等待。
房间安静得只能听见嘀嘀嘀的声音以及王灿粗重的喘息。
几秒过后，嘀嘀嘀的报警声不见了。
许愿直到鳞片彻底收回才缓缓松开掐住咽喉的手。
这竟然持续了整整五分钟，她背后一片冷汗，握枪的手指感觉都已经僵硬。
缓慢深呼吸着，许愿像盯紧猎物一般盯着眼前闭上双眼仿佛睡着的人，一步步后退。
心电曲线回到了正常水平。
房间里人们开始不出声地缓慢走动。
许愿额头留下一道汗水。
她想得很简单，既然王灿舍身为人民，一心向祖国，那无论自己的话多冰冷，只要合理，他都会去执行。
刚才那个瞬间，许愿其实想起了上一世，被丧尸咬伤并感染的人时间有长有短，这要看受害者自身意志程度。
普通人尸化速度很快，但经过磨砺的军人则能多坚持一两天。
当然并不绝对化，有些人身体虽弱但精神力足够强，有些军人被咬后有惊惧之心，则很容易被攻克防线。
现在看来，这点在这一世同样适用。
许愿从刚才极端紧张的情况中恢复心神，手摸向旁边的输液铁架。
“找人将这个焊上去，重新禁锢他。”
捆绑固定用的皮带基本已经报废。
半异变状态就能让几个人都按不住，完全状态肯定更强，必须加强手段。
许愿离开这栋房间，来到走廊背部靠在墙上。
程诺跟着出来，刚才惊险时刻，他也上前帮了忙按人。
“真的多亏了有你，要是你晚醒一步，可能就没人控制局势了。”
“我晚醒他也会撑到我去。”直面过刚才全程，许愿对王灿的意志很佩服。
程诺低头在思考她的话。
许愿忽然道。
“把他身上的东西拿给我。”
程诺点点头，进去取了一个包裹，两人回到了药库，重归凉爽。
许愿清理子弹，填满，让枪回到正常状态。
包裹里剩余着一根伸缩警棍，其余就是警服和警徽。
上面沾染着血迹。
许愿打量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放下。
这到底是怎样的信仰呢？
不懂。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傍晚的时候，我带你去地下餐厅看看吧，那里八点有晚间新闻。”
许愿抬眼：“现在还有新闻？”
程诺听她不知道，脸上浮出笑容，转瞬就从刚才的状态中走出来，好像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开始给许愿科普。
高温开始时大量人打开电器降温，电量超负荷，许多地方电压箱破损，供电跟不上，所以全联邦大规模停电。
随后，联邦开始紧急调整政策，有限的电量供给重要部门，比如医院、官方媒体、部队。
水质问题则是南方的水来自北方，因为水源地洪水，水道被污染，大量微生物和细菌滋生，除去部分地区自备水库，各地开始停水。
但由于信号基站遍及全联邦各地，一时间不会损坏，所以大多数人的手机还有网，能连接到最大的主流媒体平台，用来获取各种救援和求救信息。
不过，还是有处于洪水区的基站和正好需要检修的基站暂停，所以有些区域会断。
而所有通讯商在危机时期已经宣布全免费用，任何手机只要插卡就能使用。
程诺对许愿讲完，发出一声感慨。
“灾难只是暂时的，这些小问题我们一定能解决，你要相信咱们的凝聚力，集中力量能办大事。”
又一个张口闭口咱们咱们的人，仿佛他们是一家人。
许愿看着眼前乐观的男生，觉得他有些过于自信。
“南江共有多少人口？”
“南江虽然不是州中心城市但经济也不差，有一千万人口。”
约等于有可能异变成一千万头异兽。
许愿深吸了一口气，这里人口很多，不过她上一世也居住在大城市，全城尸化比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逃到哪里？哪里才安全？
许愿刹那间有些茫然。
这一次她能活几年？
死过一次后，在思考这个问题，内心竟然冷静到麻木。
忽然程诺手机一亮，他看了一眼。
“许愿，校长想见你。”
*
校长跟许愿握完手，讲述了当前情况。
“非常感谢你伸出援手解决危机，刚才的具体情况我已跟部队汇报，王灿不是第一个靠意志克制异兽病毒的人，在边境线的军人也出现了类似情况，但其中一部分人在坚持一段时间后仍旧发生变异。”
意识到两人都还站着，校长连忙做出请的姿势：“坐，我详细说与你。”
身后跟进门的程诺也找了把椅子，坐在了自己系主任的对面。
灾难来临时，正值周末放假，学校内的工作人员并不多，仅有的也全部留下组织起留校的学生。
就听校长继续道：“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希望，而且王灿在校内，师生安全也受到威胁，所以部队决定，晚些时候出动直升机来接他转移，我们也会将派生物学和医学的博士跟随。”
许愿点了点头，把这个定时炸弹送走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黄监狱长很关心你，特意问过你的安全，既然你身为临时任务员，上面也安排给你了新的任务，护送王灿一同转移，毕竟之前你抑制住了他，他能听进你的话。”
许愿没立刻回应，原来这是她现在的身份，不属于部队，但却为部队干活。
但……凭什么安排她去哪儿？她可不可以随时丢掉这个劳什子身份？
不过，联邦系统内部有武器，应该是比学校更安全的地方。
就是转移过程中，可能要跟随王灿一起，有一定威胁。
稍一思量，许愿点头同意，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
“直升机几点到？”
“避免白天高温发动机出现状况，安排在晚上，预计九点左右抵达，部队现在也很忙，唉，到处都需要援助。”
许愿听后没什么触动，唯一想的就是——
她好像能多吃顿晚饭了。
这个短暂的会结束，医学院的老师们连忙去整理需要带走的仪器，全部人开始忙碌起来。
许愿回到低温的药房，就着水吞了之前监狱女军医给她配好的药，开始在房间内做简单的俯卧撑运动。
这副身体脆弱，坚持不了几个，她也不急，休息段时间继续。
程诺在旁边看野外求生的书，上面贴着图书馆的编号，他看见许愿这样，十分感兴趣。
“我们体育系平时也做体能锻炼，虽然我练的是射箭……唉，要是没这事，今年就能去参加全联邦运动会了，我还是联邦队的一级运动员。”
许愿刚做完一组，扫了眼身旁的这个乐观活泼的男生。
其实射箭是一项不错的技术，在末世用途很大，不过他改不了这种天真的性格的话，到底要吃亏。
“还没呆多久你就要走了，还想你教教我用枪呢。”
许愿看了眼他身旁放着的一根钢管。
这明显是从体育器材上拆下来的，空心的，被锋利的切割器具斜着削掉，横截面呈现椭圆形，这样能尖锐一些。
校卫队就用这种简陋的武器。
学校这么多人，如何保护整个学校？
许愿心底摇头，她开口：“既然能用电机切割，不如做把弓，发挥你的特长。”
程诺愣了下：“联邦禁止自制危险弓，挺多盗猎者用来打猎。”
许愿：“……”
她决定结束对话，她跟眼前男生不属于同一类型的人，鸡同鸭讲。
许愿一下躺倒。
就听耳边男生嘟囔：“但是现在特殊时期应该能理解吧，联邦法律不是死条例，肯定会变通……”
看到许愿要补觉，他住了口，继续低头看书，翻页的声音变成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