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联邦发生多起越狱事件，其中包括东山在内有四所监狱犯人越狱成功，我的处罚将延后进行，监狱长年事已高，在家中因高温产生并发症离世，未来得及送往医院。”
副监狱长边说边皱紧眉头。
杨旭点头，看着身旁两个犯人被战士们接管押进去。
“老黄，逃了多少人？”
“八个，警卫四处搜寻抓回两人，结合你遇到的情况，还有两个逃窜在外，已经派人去附近村子通知贴公告了。”
“伤亡情况呢？”
年轻的副监狱长卡顿一下，仿佛喉中哽咽，而后缓慢道。
“在这次动荡中，我们失去了三位战士。”
杨旭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黄副监狱长讲完这点，声音又恢复之前的冷静。
“有部分罪犯在混乱中当场被击毙，上级临时下达了《特殊时期联邦服刑犯人暂行管理条例》，死刑犯不再等待，现场执行，越狱者也罪加一等。没了补给，我们这里粮食不够用了，电也只能节省用，全靠发电机供电，但这不是个办法。”
“供需优先人民，我必须继续执行任务，还有两千多人在等我们的水，送来的女孩……”
杨旭欲言又止。
黄副监狱长立刻道：“安置在医务室了，要过去看看吗？”
杨旭点头，两人来到医务室，女孩躺在床上紧闭双眼，正在接受注射。
杨旭想嘱咐老战友小心她，但不知道该以哪种口吻来说。
女孩看起来杀人不眨眼，给人感觉危险性十足，却又没有表露-出任何害人之心，动手也只针对坏人。
输液的针刺入肌肤时，床上因高烧昏迷的女孩猛然睁开眼睛，射-出一道凌厉的视线。
杨旭对她早有防范，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按住她挑出刀的手，将人死死压住。
醒来的许愿全身颤抖，拼死挣扎。
即便身体在昏迷，可针头刺入的冰冷疼痛，还是在混沌中唤醒了她。
上一世，许愿跟一群人躲藏在一处居民楼，在弹尽粮绝之际被士兵所救，却没想这批平民被带到一所实验室，进行病毒血清的研究。
好在这些人当中，有个女人的伴侣较为强大，带领一批人破坏实验室，混乱中许愿逃了出来，这才得以活命。
但那段被固定在冰冷操作台上进行注射的记忆，却成了她心中永远的阴影。
许愿双眼死死盯住杨旭，眼眶不断收紧，满目皆是仇恨和愤怒，像一条被拖上岸的鱼急速地喘-息着。
“你看清自己在哪里！”
冰冷的男声响在她耳边。
许愿胸-口快速起伏，眼睛扫视周围，陌生的环境进入她的视线。
翻开脑海中多出的记忆，她想起了自己的重生。
一瞬间许愿卸掉力气，声音也平静了。
“给我打的什么？”
杨旭将夺走的刀放在床旁的桌上，跟她的书包在一起，后退一步：“是退烧的药品，我还要继续执行任务，你的任务交给东山监狱协助完成。”
女医生重新给许愿小心地扎针，刺入时许愿的肌肉明显绷起，等针用胶带固定好，她才缓缓放松。
许愿摊开另一只手，上面画着一副地图。
这是她出发前临摹手机画的，她不仅画出了去往南江大学的路线，还担心一条道路不通，将南大周围道路分支也一并描了出来。
“我在哪儿？”她伸手问杨旭。
杨旭看了一眼，在她掌心某个部位点了下，又在另外的位置点了下。
“后者是我们要去的社区。”
许愿将手拿到眼前，原来监狱、社区、大学呈现三角形分布。
原本计划，顺着大路先途径大学，再去社区，但被大火阻挡了。
现在他们在监狱，她的确不适合再坐杨旭的车了。
“我知道了。”
杨旭对着她点点头：“祝你顺利完成任务，后会有期。”
许愿没什么反应，等杨旭和另一个人离开，她看向正在收拾东西的女医生：“需要输多久？”
“一个半小时，你放心，我隔半个小时来看一次，监狱情况已经控制住了，现在这里比外面安全得多。”
说着这个女人吸了下鼻子，眼圈红红的。
许愿这才发现她好像哭过。
感受到来自许愿的视线，女医生连忙掩饰：“让你见笑了，只是我从昨天就联系不上家里了。”
“为什么不回家？”许愿问道。
“那怎么行，工作岗位不能离人，今天就有许多战士受伤了，这里需要我。如果每个人都擅自离开，联邦怎么运行？就全乱套了，况且我不是一个人，我的同事们也都在岗呢。”
许愿想起上一世，许多罪犯从狱中逃脱，还抢劫了枪-支，他们有独立统治的区域，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比普通人更加危险，普通人碰上他们简直生不如死。
而这一世，监狱被坚守岗位的战士们好好看守着，即便有犯人逃走，也会全力追捕。
这极大保障了普通人的安全，许愿作为一个普通人，挺感谢这点的。
这是许愿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赞许联邦政府的行为。
女医生叮嘱了一些事项离开了房间，许愿抬手把输液调到最快，速度是之前的两倍。
她重新摸回床头的刀，闭上眼睛抓紧休息。
惊醒她的不是医生的脚步，而是枪响。
许愿睁开眼睛，就听枪响在持续，很有规律，间隔时间相同，像是同时对一排人射击。
房间门被推开，女医生捧着一个碗走进来安抚道：“别怕，是在立地执行死刑，那些扰乱秩序的坏人们都被解决了。”
许愿没说话，她觉得这行为真浪费子弹，白天关在牢里让他们脱水而死不就好了。
许愿心里没有什么人道主义的意识，她看着端过来的碗，挣扎着坐起来。
“这是我让食堂热的粥，输液不能空腹，现在兵荒马乱的估计你没吃晚饭，要是吃了的话也多补充点吧，生病身子虚。”
许愿单手接过铁碗，看着白花花的米粥，一下怔住。
她好久没看过这么干净的粥了，不掺杂任何其他东西。
饱满的一颗颗胖米粒，挨在一起，看上去就让人很有食欲。
碗是热的，又不至于太过烫手，看来温度正合适。
“哎呀，怎么调得这么快，肯定会疼的……”女医生准备给她调回去，她后半句的声音被压住了。
耳边新一排的枪声响起。
一声又一声，枪声盘旋回响在带着凉意的夜空中，冰冷的联邦机器在执行着强制力，只为保护更多的好人。
这声音，让坏人闻风丧胆，让好人心定神安。
来到这个不算太糟的新世界第一天，许愿听着这种声音喝上了一碗热粥。
免费的，不需要她付出任何代价。
只因为她是这个联邦的子民。
许愿斜捧着碗，用力咽下喝起来仿佛有一丝甜味的白粥，闭上了有些湿润的眼睛。
这个联邦的民众，知道自己到底多幸福吗？
但可惜，这份幸福持续不了多久了。
*
“真的不休息半晚再走吗？你还烧着呢。”女医生最后一遍询问。
在得到许愿摇头的答案后，她长叹一口气，把分格药盒装进了许愿的书包，里面是往后几天需要吃的药片。
“那祝你好运，希望你成功完成任务。”
说着她上前抱了抱正背上书包的许愿。
许愿顿时僵在原地，身体绷紧，这个动作太突然，她毫无准备。
真不适应这种亲密。
为什么要拥抱她？她们又不是彼此什么人。
身边的警卫脚步匆匆，十分忙碌，门卫处堆着印发的在逃犯人画报，大门前停着一辆闪着红蓝灯的警用摩托车，女医生梳着干练的马尾，垂下的双手交叠，有些担忧地看着许愿。
她在真切地关心她。
苦难没有拉远人们之间的距离，反倒让他们更加贴近彼此，惺惺而惜。
许愿不懂这种感情。
本来就该，天降大难，各凭本领。
可能真正的末世还没到来，他们还残存着天真。
许愿拎起警车上的头盔戴好。
远远的走近两个男人，其中一人穿着制服，另一人拎着头盔全身武装，应该是负责护送许愿去学校的警卫。
穿制服的男人许愿刚才见过，曾跟杨旭一同进医务室看她，看肩上的徽章职位应该不低，很有可能是这里的负责人。
“……那就这样，途中发生任何事都可以直接联络我们。”男人拍了拍警卫的肩膀。
得到命令的警卫，立地敬了个礼：“黄监狱长，我保证完成任务！”
“去吧，我们等着你安全归来。”
警卫点点头，快步来到许愿身旁，伸出手朗声道：“你好，我是王灿，此次参与护送标本的任务，接下来我们共同努力！”
许愿只能跟他握了握手。
王灿看了眼她光着的两条腿，撕下裤子上粘的护膝递给她。
“别客气。”
许愿当然也不客气，一会儿摩托疾驰起来夜风肯定很凉。
她点了点头，默默地穿戴好护膝，眼前监狱大门缓缓打开。
被称作黄监狱长的制服男人背着手站在原地，目送他们，抬高声音：“一路顺风！”
王灿调整好头盔，比了个“ok”的手势，跨上摩托，许愿跟上环住他的腰。
摩托打火驶进了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