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会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情?
夏如亭很想先预设一下,但是她并没有得到充足的时间。
因为跑过来的人速度确实很快,这些纷乱念头还没有被理出个头绪,人已经到了眼前。
跑过来的人看着有几分眼熟,夏如亭借着月光和那人手上提着的灯笼定睛看去,很快就辨认出那人是谁。
他竟然不是某个军营里头夜值的士兵,而是夏府的小厮,平日里一直在大哥身边打着杂,自己去大哥院落里的时候也算和他有过数面之缘,所以自己瞧着他方才有几分眼熟。
“小姐!”
那小厮又上前两步,对着夏如亭万份惊喜地纳头便拜:
“给小姐磕头!”
“快起来吧。”
夏如亭一见到是家里派来的人,心里头登时更紧张了三分,立刻上前将他直接从地上拽了起来,看盯着他道:
“你是小方?三更半夜的,你怎么会来?”
“小姐,您果然在这里,大少爷说您应该在军营,就差小的过来,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说重点,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此时此刻的夏如亭心情着实有些焦躁不安,而且这种焦虑的情绪还在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而迅速增加。
这种情况下,小方这个家伙居然还在这儿罗里吧嗦地说一堆有的没有的废话,迟迟不进入重点,这就由不得夏如亭不耐烦了。
“家里来了一个人,指名道姓要见您,然后大少爷就遣小的过来给您报信儿了。”
“一个人?”
夏如亭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追问道:
“是哪个人?”
“这个大少爷没说,小的也不敢问,大少爷只交待说带他到这里来找您,他被拦在军营外头,小的就进来跟您先通报一声。”
夏如亭心中迅速闪过几个念头,隐隐约约有了几分猜测。
随着这份猜测在她心中迅速扩大,她的眸光也逐渐变得凌厉森寒了起来,当下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点头,沉声道:
“好,你去带他进来见我。”
“是,小的这就去。”
小方得到了夏如亭的开口允准,当下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蹬蹬蹬地就又立刻跑开了。
该说不说,这小方的速度还是挺快的,他离开没多会儿,大约也就是半刻钟的工夫吧,就已经重新出现在了夏如亭的视线当中。
而此时此刻的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前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全身都被笼罩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的神秘人。
小方领完了路,也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夏如亭并没有第一时间便同那神秘人做什么交谈,而是先询问了一下小方家里头是否一切如常,确定除了这个神秘人以外,夏府的的确确没有再发生其他什么事情了,这才又让他转达几句对大哥的感谢,并让他早些离开。
毕竟这里是军营,非军中之人在这里长时间逗留,总归不是很妥当,哪怕他是夏府里的人,而且是大哥信得过的心腹小厮。
小方自然也不是什么蠢人,不至于连这点儿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当下连忙对着夏如亭又磕了一个头,也不再多耽搁什么,再一次自动自觉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这一回,自然是直接回府,至少今夜不会再来了。
等到确认小方已经走远,无论自己再怎么大声嚷嚷,他也不可能听得到任何声音了,夏如亭方才收回了自己目送小方离去的视线,而将自己的目光转投到了那一身黑斗篷的神秘人之上。
那神秘人本来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站在原地毫不动弹,看起来就像一个静立不动的影子一样,存在感降到了最低点,几乎可以说换个人来,这会儿指不定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
而现在,当然还是并没有忘记神秘人存在的夏如亭将自己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的时候,即便那人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下,还看不清被隐藏起来的脸庞之上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可却能够感受得到,那人隐藏在斗篷之下的身形,此时此刻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抖。
站在神秘人的角度上去看,他只觉得夏如亭朝自己投射而来的两道目光里闪动着如刀锋般锐利的寒芒,叫人一见之下便忍不住为之战栗不已。
哪怕知道自己并不是她的敌人,至少眼下也绝对不会成为她的敌人,故而她也万万没有理由会对自己不利,可是对上她的这双眼睛,神秘人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后退,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着夏如亭的方向。
耳边却在此时捕捉到了自夏如亭处传来的命令:
“随我进来。”
神秘人又下意识地重新抬起头来,却见夏如亭已然转过身去,只能看见她的背影抬腿跨进议事厅之中,显然方才那句话,就是要让他也跟着进入议事厅再开口叙话了。
进了议事厅,夏如亭在正中那张目前为止尚且还属于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看了一眼随着她一道进来,此刻已停在距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的神秘人,倏地抬手一挥,一阵掌风瞬间自掌心出,呼啸着越过神秘人的身侧,径直席卷到议事厅的两扇大门门板之上。
被这般迅猛的掌风一扫,那两扇门瞬间合上,议事厅内登时静至落针可闻,神秘人连自己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起来,几乎就要忘记呼吸了。
“好了,这里没有旁人,以真面目示人吧,我不喜欢跟你这样对话。”
夏如亭的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打破了这种凝滞的沉寂。
对于夏如亭的吩咐,神秘人素来是不敢有任何违逆的,当下二话不说,立刻便除去了笼罩全身的黑色斗篷,露出了自己原本隐藏在帽檐之下的一张脸。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像是长年累月不曾见过阳光一般,几乎看不到半点血色,只有唇上还残留着一点儿,能够让人勉强看出来他的的确确还是一个活人。
褪去身上的斗篷之后,神秘人也朝着夏如亭单膝跪了下去,一只手握拳放在心口处,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摆了一个奇异但挺拔的姿势,垂着头开口说道:
“卑职云初,参见公子。”
“起来回话。”
夏如亭命令了一句,也不同他多啰嗦什么,直接问道:
“御林军中的内鬼,有消息了?”
“是。”
云初非常简短地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说半句,而是迅速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白纸,双手呈到了夏如亭的跟前。
接过来打开粗略瞄了一遍,夏如亭便大致上心中有数了。点了点头,脸上绷紧的线条微微软和了一丝,沉声道:
“你做得很不错,这半年辛苦你了。”
“不敢言辛苦。”
云初当即把头垂得更低了三分,连声应道:
“云初是公子的死士,为公子做任何事情都是分内之事。”
像云初这样的死士,全都是夏如亭自街边或者破庙里捡来的孤儿,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自襁褓之中便被遗弃在外,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夏如亭把他们捡走,而后将他们养大,再根据各自表现出来的天赋,分别培养他们各自的能力。
比如说云初,他的天赋就是武功虽然修炼不到顶尖,但也不会太低;最厉害的是轻功天赋异禀,修炼得极好,这样的人非常适合跟踪和暗杀,适合当刺客,也适合当暗探。
夏如亭当然是不会给自己培养杀手刺客的,她并不信奉暗杀那一套,她觉得对待敌人,就算对方是一个很难缠的敌人,自己要打败他,也一定要光明正大地打败他才行。
就好像刚刚结束不久的草原之战,卡塔部落确实很强,他们的付西首领也是一代枭雄,可如果夏如亭走暗杀的路线,派人去行刺付西首领的话,一旦行刺成功,卡塔部落必定人心大乱,他们西夏大军立刻就可以大败敌军,根本都用不着僵持那么长时间。
然而夏如亭认为,这样的取胜之道很不光彩,可谓是胜之不武,如果用了这样的法子,就算真的打败了,也就仅仅只是打败而已,对方是不可能会甘愿臣服的,甚至让对方答应投降都有些难度。
所以,不需要杀手的夏如亭便将云初培养成了一代顶尖的暗探。这些年来,云初就像一个影子一样,随时随地按照夏如亭的心意出没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暗中搜集各式各样的情报,帮了夏如亭不少忙。
她培养的所有死士无论对内对外何时何地,都喊她叫做“公子”,这是夏如亭要求他们这样做的,之所以如此,是为了掩盖身份,万一有所暴露,至少旁人听到“公子”二字,第一时间也会把怀疑对象锁定在男性身上,而不会是她夏如亭。
“不错,你是我的死士,但你也是我的亲信,我要你对我绝对忠诚,但不要你为了我轻易送命。”
夏如亭看了他一眼,徐徐说了一句,道:
“云初,自今日起,御林军那里你不必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