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奇怪的是，据山崖周围的草木所言，沐姐姐并没有掉到地上，而是忽然在崖底吹起一阵风沙，待风沙停息之后，沐姐姐已经不见了。
事发之后，韩蛮去了虞国王宫，却在那儿遇见了掉下山崖的沐姐姐，她没有死，却不记得他了。所以那天晚上，韩蛮才会露出那样怅然的表情吗？但是据他府中的草木所言，他从虞国王宫回来之后，和穆远的信件来往多了起来。
这件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个想救，一个不让救，难道是沐姐姐自导自演，让蓁蓁陷入那样的境地吗？可我又相信沐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马车又行了一月，终于到了虞国都城玉京。
领头人还是安排我们住在驿站，说是要回禀了公主之后，才允许我们进宫。
此时十二月，玉京大雪覆盖，街上没什么行人了，倒是酒肆茶楼的人很多。
茶楼里有人在说书，我和尖牙寻了一个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两碟子碟子点心，听起了故事。
说书人最喜欢将真实的事添油加醋，渲染一番。所以，有时茶楼酒肆是最好打听消息的地方。
尖牙不大喜欢听故事，我见他打着哈欠，便说让他回去休息，可他怎么也不肯。
冬天有一点不好的是，衣裳穿得太厚，行动有些不便。我本想拿些点心放在袖中给小藤吃，却将糕点都扫落了几个在地上。
点心滚了很远，被路边饿得皮包骨的狗吃了，吃完后还眼巴巴瞧着桌上的点心，我叹了口气，尖牙忙问：“怎么了？你是不是讨厌它？如果你讨厌的话，我马上把它赶走。”
我见他反应有些大，笑道：“没有，我只是想着它吃了这一顿，不知道下一顿还会不会遇到滚落在地上的点心。”
尖牙送了一口气，又问我：“那……你喜欢狗吗？”
我看到他眼中的试探之意，反问道：“怎么？你要送一只给我吗？”
尖牙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如果你喜欢的话，我送一只给你。”
“好啊。”
他听我这样说，眼睛顿时变得格外明亮，“那你等着。”说着起身朝外面跑去。
我看着他消失在雪中的背影哑然失笑。
那条狗还趴在我的脚边，我留了几个给小藤，剩下的都给了这条狗，然后继续听着故事。
这个说书人说的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大概就是一个小将军和公主青梅竹马，却爱上一个相貌普通的孤女，然后以绝食相逼让父母同意，最后终于圆满的故事。
身旁有人议论：“这说的不就是穆家小将军的事吗？他几个月前带回了一个医女，然后说要娶那个医女为妻。”
“谁说不是呢，我也见过那个姑娘一面，长得虽不是绝色，但也算清秀佳人了，但远远配不上穆小将军呀。”
“前几年，公主及笄之礼，公主的轿撵足足绕了玉京三圈，我有幸远远见过一面，那相貌……啧啧啧，只怕你见了，此生也忘不了。也不知那小将军是怎么了，明明见过公主这般相貌的人了，怎么会……”
这些人口中所说的，不是穆远和蓁蓁又是谁？照他们所言，这个穆远对蓁蓁倒是十分真心了。
但他们口中的公主……是沐姐姐吗？思及此，我问道：“这位大哥，请问一下，王上共有几位公主？”
大哥瞧了我一眼，见我是外地人，也十分热情，道：“好几位公主呢，但这其中，要数长公主生得最为貌美。”
“这位长公主，芳龄几何？”
“二十。”
我确定了，他们口中所言的定是沐姐姐，怪不得在小镇上时，穆远见到沐姐姐会露出那样一副神情，原来两人相识啊。
我正想着，脚被什么碰了一下，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黑灰色的小犬，正仰头瞧我，还尾巴的晃动显示它非常开心。
我的心被它这可爱模样融化了，左右瞧了瞧，见无人，将这只小犬抱进了怀中。
我给小狗顺着毛，它舒服得发出哼哼声，尾巴一下一下地摇着。
小藤从袖中探出一个头，吃着我放在袖口的点心，我忙指着小犬道：“小藤，你瞧，我捡到了一只小犬欸。”
小藤瞧见我怀中的小犬，愣了楞，“这……”
“嗷嗷嗷……”
小犬冲着小藤嗷嗷叫了几声，声音稚嫩可爱，我更喜了几分，只是小藤怎么像是怕了这只幼犬一样，又缩回了袖子。
小犬见小藤缩回了袖子，得意地抬头自动靠近我的手掌，尾巴接着晃动。
轮到我愣住了，这只小犬……竟然这么聪明，我抱着小犬猛亲了一口。
小犬浑身僵了一下，然后用前爪捂住它的脸，害羞地看着我。
喜欢归喜欢，但是瞧这狗的模样，又干净又聪明的，应该是有主的。
我想去找蓁蓁，此刻只能暂时将这只狗放下，“抱歉啊，我还有事，你在这儿乖乖的，等你主人回来吧。”
我起身往外走去，听着身后的嗷嗷声，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见小犬跟了出来。
外面的雪很深，小犬从台阶上一跳，几乎埋进了雪中，我忙上前去，把小犬抱在怀中。
我拍着小犬身上的雪，它可怜巴巴地瞧着我，嗷嗷叫了几声，好像在说，让我不要抛弃它。
小藤此时从我的袖子中慢悠悠地钻了出来，幽幽地说：“它说，它是尖牙带来送给你的。”
我惊讶，“小藤，你竟然还会狗语？”
小藤幽幽看了小犬一眼，“因为我身边时常跟着一只狗，久而久之我就知道了。”
小藤话刚说完，小犬又冲着小腾嗷嗷叫着，小藤冲它翻了个白眼，然后扭着身体回到了我的袖子中。
既然是尖牙送给我的，我便十分放心地带着身边。
我打听到穆府，府中门大开着，来来往往许多人。看门外没有红绸，应该不是办婚礼，而是在筹备婚礼。
我瞧了瞧身上的衣着，实在很普通，如果直接上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撵出来。
算了，先去买身好衣裳，再来穆府。
我去了一家成衣店，挑了一件看起来富贵的衣服，正要去试，却在路过的两个妇人口中听到了蓁蓁的名字，我连忙放下衣服，追了上去。
追上两人后，我先行了个礼，才问：“请问可是穆远将军府上的？”
一个妇人打量着我，瞧我衣着普通，露出一丝鄙夷来，道：“有什么事吗？”
另一妇人道：“你该不会要说你是我家将军的朋友吧。”
我道：“不是，我哪有这个福分能和将军做朋友？不过我还真有个朋友在贵府上。”
一妇人道：“谁？”
另一妇人道：“估计是哪个院中负责打杂的吧。”
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虽然早早就见识到了这些，可惜是我心中仍有些无奈，道：“是穆远将军未过门的妻子，张蓁蓁，张姑娘。”
两个妇人对看一眼，看我的眼神从一开始目中无人，到深深的鄙夷。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张大小姐的朋友，真是失敬了。可惜我们还有要事去办，不然一定好好巴结巴结您。”
“别说了，若是被张大小姐知道了，说不定怎么对付我们呢。”
我有些云里雾里，听她们这语气，似乎对蓁蓁很不满，难道是因为穆远非要娶蓁蓁，从而导致她被穆府不喜吗？
我语气也不客气起来，“是你家将军非要娶蓁蓁，又不是蓁蓁上赶着要嫁给穆远，你们有火怎么不对穆远发，这样阴阳怪气做什么？”
妇人也恼了，“你这贱蹄子，生得难看也就罢了，话还这么难听，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这段时间我的勤于练习，身手也变得灵敏了，抱着小犬躲过了妇人的巴掌，一脚踢在妇人的膝盖上。妇人踉跄一下，跪倒在地，另一妇人来帮她，也被我用同样的招式击败。
此时，人群中，出来一个年轻妇人，她扶起两位妇人，道：“我家这两个姐姐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姑娘吗？如果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大度些，莫要与她们计较。”
这个人还比较讲理，我也客气道：“并非得罪了我，而是她们对我不敬。”
年轻妇人看了她们两眼，她们与她耳语几句，然后又看向了我。
年轻妇人听完，有些诧异地看着我，然后道：“此事是她们不对，若是姑娘不嫌弃，我请姑娘喝杯茶。”
我正好有事问她，便同意了。
年轻妇人让那两人先回去，然后请我到了一处茶楼。
谈起刚才的事，我道：“这位姐姐，蓁蓁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不知道方才那两位为什么要这么说她？”
年轻妇道：“姑娘，这事你还是不要问了，这个张姑娘或许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了，你还是不要去的为好。”
“为什么？”
年轻妇人叹了口气，“张姑娘初到玉京，因二人未婚，不便带入府中，将军便把她安置在一处宅院中，派了我们去照顾。
“张姑娘十分平易近人，不将我们当奴仆看待，还时常为我们看病，院中上上下下无不对她感激涕零。”
我疑惑道：“这不是很好吗？那为什么……”
年轻妇人又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可是某天，将军把张姑娘带到宫中，说是为一个贵人医治。几天后，张姑娘回来了，同时，老爷夫人也同意了她和将军成婚。
“可是不知为什么，张姑娘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吃穿都要最好的，稍有不慎便要打要杀的。我们过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就怕哪一天惹恼了她，一不小心连命都没了。”
我十分惊讶，“怎么会？”
年轻妇人道：“或许是在宫中瞧着那些公主妃子的待遇，也生了几分心气儿吧。”
一时无言，我怎么都不相信这个姐姐说的人是蓁蓁。
年轻妇人叫来了小儿，付了茶钱后，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做事，便不多说了。”
我忙起身，送她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