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宫瑶会觉得自己太好说话了,所以她才会屡屡被人觉得是好欺负的对象,不管是身边人还是别的什么人。
“你是谁啊?”宫瑶抬头看到面前的女人。
她一眼便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不得不承认纪家的花花公子眼光确实不错,这个女人有一张惊人过目不忘的漂亮的脸。
然而此刻,这张漂亮的脸写满了憔悴。是什么造成了她的憔悴?宫瑶没有去想象。
“这家孩子的监护人。”
“你说什么?你怎么会是他们的监护人,孩子们呢?”
女人环视一圈家徒四壁,又冲进厕所出来后对宫杨喊叫。
“他去哪儿了?”
“一个去上学了,另一个去工作了。”宫瑶并不想表现的像个坏人,于是多余解释了一下:“你的孩子们有点特殊,他们……”
话音未落,那女人便气势汹汹的过来,“他们都叫回来,不然我就报警!”
宫瑶看了一眼时间,平静的回答,“是时候该回家了。”
像是证明她的猜测一样,门锁发出了被拧动的声音。
纪念的心情十分不错,今天在学校里她难得过了一个清闲的日子,没有恶作剧,不用上厕所后面对淋湿的课本,甚至还有人和她说了话。
纪念不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宫瑶的,但她想告诉对方她的劝诫是有效果的,虽然绕路去买了几本学语言的书,回来的时间有点晚,但她不会在意的吧。
她的这份好心情在开门看到那个女人以后戛然而止。
想来母亲也是一样的,那张笑脸在见到纪念后也变得不真诚了几分——
纪念真讨厌自己这个能力啊,不然她可能会表现得更好一点。
“妈妈……下午好。”“小愿呢?”
两道声音交叠响起。
女孩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他去上班……”
接下来的一切就像是她无数噩梦的具象化——妈妈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你把缘一赶出去了,自己一个人住在家里?”
她话中的笃定让纪念咬了下嘴唇。
她已经知道母亲不喜欢自己,但为什么她现在还是难受到哑口无言?
好在那个人不在这里。
“是啊,怎么了?”宫瑶的声音像是从什么外星传过来的,但却一下把纪念从悲伤中拉了出来。
“我要带他走。”吴清理所当然地说。
“怎么,现在的人都不喜欢听别人说话吗?”宫瑶已经把桌子上的文件都收了起来,“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他们的监护人,纪念,进来吧。”
仍然被挡在门口的纪念看了母亲一眼,挑出了一个破绽,一瞬间从她的手臂下钻了进去,如同一尾鱼一样游到了宫瑶身边。
“谁知道你是不是人贩子,纪念,到妈妈这儿来……你是妈妈的乖孩子,对吗?”
从小到大,妈妈都用这句话哄着纪念,每次只要她这么说,纪念就会乖乖的帮忙做事。她就像是所有的普通孩子一样等待着母亲的夸赞,可几乎没有过。
如果没有宫瑶的出现,那么她肯定会走过去的,因为她没有别的选择方式。
她清醒的分析着这一切,然而她的心脏怦怦直跳,疯狂的让她快走,快回到妈妈的身边去。
不,只不过是依赖而已……她的神情有一丝挣扎,捏着宫瑶衣角的手更加用力,泛出苍白的颜色。
宫瑶感受到了纪念的动摇,她明白对方在思虑什么,伸出一只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
“怕什么?我在这里呢。”
纪念被这句话安慰到了,她的神色终于不再无错,她拉住了宫瑶的手臂:“不。”
女人睁大那双和纪念相似的眼睛,“你说什么?”
她走过来想去抓纪念,却被纪念轻巧的躲开,女孩儿思索着开口说道,“我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妈妈。”
还是没有长得很高的女孩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扯了一下嘴角,“缘一死了,妈妈。”
纪念本来想,如果母亲能够看到她……那么她便不主动去提起有关于缘一的事,或者妈妈能装的更好一点……至少别这么明显。
缘一死了是事实,但直接这么说出来是她的报复。
说不定纪愿的壳中装的是谁,对她来说都无所谓,纪念则更是无关紧要的附带产品。
纪念想,其实母亲并不爱缘一也不爱她吧,她不是缘一那种会体谅妈妈的乖孩子,于是她继续说道,“在妈妈你走之后的半个月,家里的东西都吃完了,缘一发了高烧。我没有钱也不知道怎么买药,所以我们就坐在那里等死。”
明明也没有过去多久,但当初的无助与懵懂却恍若隔世。
“所以我和鬼做了交易。”
女孩的声音如同河流流淌在房间里。
吴清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子,明明纪念好好的在这里,缘一怎么会死了呢?
眼见她的表情有些呆滞,宫瑶十分贴心的说,“你可以把它当成哪咤,他现在已经不完全是你儿子了。”
吴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她突然想到一开始纪念所说“他去上班”之类的话,顿时觉得这两个人是神经病。
“你刚刚才说他去上班了,这时候你又告诉我他已经死了,你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他确实是死了,但是在上班也是真的。”宫瑶非常实诚地说,“你见他一面就能明白了。”
说着她摸了摸纪念的脑袋,“正好你还是今天回来了,如果是明天我们就要走了,你要想找也很难找得到。”
“你说什么?那是我的儿子,和女儿,你凭什么带走?”
“那你之前为何要离开呢?”宫瑶漫不经心的回嘴,“有因才有果,他们现在是我在监护了,哪怕你报警,告上法院,就凭你弃养和任由两个孩子身心健康受损——就可以剥夺你的抚养权了。”
“我是他的母亲,法院怎么可能听你的?”
眼见吴清的话语中已经几乎消失了纪念的存在。宫瑶的表情也变得冷淡起来,“那可不一定,这么大的两个孩子都没有去上学,你根本就没有给他们两个上户口,只是把他们藏在这里养吧。”
难怪那个时候双胞胎的入籍办理的那么顺利,原来是直接办的收养手续。
“而且……就算你能认定他们两个的生物学上的母亲,我们这边也是有筹码的。”
宫瑶说着,露出一个反派专属的邪笑来,“等会儿介绍个人给你。”
她很期待面前的女人看到黑死牟——继国岩胜的表情,任谁看到也不会觉得他和缘一没有关系。
正赶巧,宫瑶话音刚落,房子的另一个小主人便回来了。
说是“小”主人其实并不明确,缘一最近已经很习惯于以成年人的姿态生活,也得给他再准备一个身份才行。
吴清给说了两句,正打算找回自己的贴心小棉袄,但当她叫着缘一打开房门的时候,正好和缘一对上了眼。
虽然说胎记不会骗人,但它怎么会突然出现了一个成年人的额头上?
吴清保持着最后一点希望看向旁边。
一脸平静的黑死牟同她对视。
在这个房间里发出一声尖叫。
不幸中的万幸,她看到的并不是完整的黑死牟(六目.ver)宫瑶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可没想让她进医院。
“你,他……”吴清的声音有些颤抖,缘一刚刚还特别自然的应了一声,黑死牟则是十分克制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很有礼貌的请她让开。
吴清:……
不知道为什么,宫瑶有点想笑,“吴小姐快让开些,他们两个大块头可不比一个小姑娘,可以从你的胳膊底下钻进来。”
吴清僵硬着身体让开,黑死牟问缘一这是谁?缘一告诉他,这是他这辈子的母亲。
不知为何,纪念抓着宫瑶的衣服摇了摇。
这是今年头一次和两兄弟正式见面那惊人的相似度,简直令人咋舌。
百年时间已过,但有的事是全然不变的。
黑死牟虽然言语不通,他一眼便能够明白吴清的忧虑,何况宫瑶也简单告诉了他现场这三个人的关系。哪怕黑死牟他觉得完全没必要,她也执着的说完了。
这小小的房间几乎装不下这么多人,看起来十分拥挤,而纪念贴在宫瑶身边。吴清犹豫片刻之后,终于克服心理障碍,向缘一搭了第二句话,“你真的是缘一吗。”
“是的,母亲。”缘一得体的回应。
“那这个人是?”她用眼神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黑死牟。
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在等待他的回答,但只有黑死牟本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是不在意还是没听懂,也不会有人知道。
“是我前世的同胞兄长。”高大的青年如是说。
“而他又是我的下属。”宫瑶又把气氛的焦点转移到了自己这一边,她延续了刚才的话题,“看着他这张脸,你也能明白他比那个纪薛明更像是缘一的父亲。”
吴清的心里实际上有些混乱,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儿子突然变成了这么个样子,不明白他们说的是到底代表着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可能是不见了,她的眼睛有些发红。
这个时候欺负她多少有点显得不太人道,对于她的惩罚当然是要纪念来选择。但是纪念此时此刻也没有什么心情……宫瑶思索着,到底要不要自己直接把人赶走?
然而打破这个尴尬处境的又是缘一,他的话语让大家进入了新一轮的尴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