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瑶本来想直接去找黑死牟，毕竟要说服他也需要时间，她同那家人定下的期限也并不宽裕，还是尽快为好。
但没曾想，在绕到公司门口时，便同一个身影狭路相逢。
是缘一。
他的神色淡漠，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待鬼他都是这样一副表情，宫瑶见他这个模样也觉得有些久违。
“午安，我很好，你的妹妹还好，你好吗？”
那显然并不太好，缘一没有化为小孩子的身形，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一点沙哑。
宫瑶知道这是想来一场大人之间的谈话，不过一直以来她都是把他当成大人来看待的。
“她被人带坏了。”
“或许？”小孩子的难脱离环境纪念长成，这个样子和家里人多多少少也有关系，倒也不能说是被带坏了，“但你这么说又要让她不开心了。”
“杀人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那当然啊，我也这么认为。”
“但你也会在无可奈何的时候杀人。
“你不是说了吗？这是无可奈何的，而且我可不会在孩子面前动手。”
奇怪了，今天她走的什么运，一个个的都要来和她谈谈人生。
“而且她以前就有承诺过……”
缘一看着她，好像在估量她话语的可信度。宫瑶则是在想这人开窍了没有？开窍了多少，难不成还要以这样的姿态去面对纪念吗？
如果那孩子又一次被逼到了悬崖的边缘，又有谁能再把她拉回来一次呢？
“那个人现在还在公司里吗？”
宫瑶没有想到他会转换话题，她点点头，不打算对他隐瞒。
“我确实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但是我不会告诉你，因为我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他的死亡不是必要的。”
而且宫瑶能确定，哪怕缘一很想把他大卸百八十块，但缘一是做不到的。
“但他还是人类。”
就如同几百年前的战国时代，宫瑶要求他杀了即将转化成魔女的自己，而他的选择是拒绝。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对活生生的文华挥刀。
文华带来的的那些信徒们大多各回各家了，在醒来之后他们的天师也会消失不见，不知道缘一会不会有一样的愁绪？
他可能是还没有见过上弦二，但文华造成的影响也可以类比一下，但缘一的底线仍然在那里。
“哪怕你现在就冲到他面前和他理论，也未必能说得过他。他可是那方面的专家，你又没有办法对人类动手。”
“不要扬汤止沸，纪念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你要分清孰轻孰重。”
她其实有点担心缘一再说出一句诸如，“天下为重，舍小家为大家。”之类的话，这样子她是完全不放心让纪念和他一起生活的。
倒不是说他的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而是纪念的精神状况显然不能再接受这些话了。与其让她痛苦于自己是个好人，但是做了坏事。还不如让她干脆一点，觉得自己是个不怎么样的人更轻松。
但是缘一没有说，那就还有救，她叹了口气，“这时候我不想出乱子，小姑娘摊上的麻烦，你有什么想法？如果你没有想法的话，我就去找别人解决这件事。”
出乎意料的，缘一开口道，“那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伤。”
宫瑶沉默了，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到底自己是鬼王还是缘一是鬼王，“你用通透看过？但那和身体上的伤害并没有关系。”
这就是他的观念吗？孩子和孩子之间弄出不可痊愈的伤，那可更了不得。
宫瑶还挺庆幸他们给纪念留下的伤口都是不会留下太大疤痕的，不然小女孩长大以后怎么受得了。
“好的，我已经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一下，我有别的事情要做。”
“你还是不打算把那个人的所在之处告诉我？”缘一很平静，“我不会杀人的。”
就是因为你不会杀人，我才不想告诉你啊，宫瑶想。要是和那个天师说几句说歪了，那不是更加令人痛苦。
“他的性质和你以前遇到的鬼的性质并不一样，可能你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宫瑶尝试劝解，“把它关进来也是无奈之举，你的上司也没有办法杀人，他的死期要等到我决定。”
天色还没有完全暗沉下去，太阳隐隐约约从云层里露出一个角，缘一的身后是浓烈的阴影，宫瑶一派自然地看着他。
“你一直都是做这些事情的吗？”
“什么事？”
宫瑶并不想要隐瞒这件事，很多时候她是作为一个清理工具出现的。何曦怎么说也只是个孩子，当然不可能杀人。公司里绝大多数人也都没有办法突破心理障碍。
那么她作为一个身份上和能力上都足够的人，当然要承担起这一责任来。
“你应该能够理解吧，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纪念她知道这件事吗？”
“我刚才没有说清楚吗？我不会在孩子面前杀人。”宫瑶摊手，“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你打算将那个……”缘一停顿了一下，“黑死牟给放出来吗？”
他是怎么知道黑死牟的？
宫瑶小小愣了一下，想到了纪念:小孩子脑筋转的倒是很快嘛。
“是啊，我打算把他放出来，解决一下纪念被欺负的问题。”
虽然亲兄弟都说了那不是什么大事，但她作为监护人并不想看到这些，“能者多劳嘛，我也该有一个像样的下属了。”
缘一不太明白为什么面前的这个鬼王突然又有了收下属的心，这让他不由得警惕起来:“除了黑死牟，你还想将谁放出来？”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回家休息休息，然后做一下分房的准备吧。”宫瑶直言。
说完这些之后，她多少也觉得有些严厉，便补了一句，“你可以在大人和小孩子的身体间做转换，心里也不认为自己是孩子，那么你就应该和纪念划分距离了。因为她还是个孩子，大家都是这样的。”
她说着这些的时候，脑袋里不由自主的想起来缘一小时候的景象。
那间三叠小屋在她脑袋里撞了半天，最后她道，“买下来的房子，你可以先选。”
接着，宫瑶在地上划开一条“道路”，很快走了进去。
她走进地狱时，还转头看了一眼，确定缘一没有黑着脸突然冲下来把她砍成百八十片，倒是松了口气。
当然了，接下来才是一场硬仗，她要面对的是原著里那个一去不回头的黑死牟。
——把他请回来，然后让他装作是今天的父亲去参加家长会。
想一想便有一丝荒诞，但人生在世，总要遇到一些离谱的事情的。宫瑶不介意给他开这个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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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说谁闲着没事，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吹冷风。”
宫杨结束了所有的工作，出来已经是月上柳梢头，没成想门口有个门神，保安大哥都认识，他也没有敢做阻拦，只能任由他站在那里。
程门立雪吗？宫杨有些好笑，“你待在这里也见不到你哥哥和你妹妹，如果想见他的话，就应该直接跟着他进去啊。”
继国缘一像是回到了小的时候，那段不言不语，甚至不太思考的时光，但显然，把他直接搬到公司门口来是不太合适的。
宫杨听了保安的阐述，无可奈何地走了过来，“人啊，真是麻烦。”
“需要心理辅导的话，去找何曦，他会很乐意帮你的。”
“她一定会把黑死牟带回来吗？”
缘一当然是不可能分不清楚宫瑶和宫杨的，与此同时他也有一种敏锐的直觉。
虽然面前的这个人并没有鬼王强大，但从气质上看，这只鬼很特别。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以前强大了。
她变弱的原因，显然和宫瑶脱不了关系。当初她抱着宫杨离开，显然也是经过了一番操作的。
缘一决定再信任宫瑶一回，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的最后一句话。
亲人都是这样子的，哪怕过了许多年，再遇见的时候也会感受到独有的那份血缘的牵绊。
他的哥哥，兄长，继国岩胜已经死了，而现在在地狱的那一位，则是另一个世界的，经历更多的继国岩胜。
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么他应该能够从他的兄长那里得到，他追随无惨的原因。
缘一自顾自地想开了，于是他对宫杨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非常有礼貌的告辞了。
各种话题堆了一肚子的宫杨:。
好，行，可以。
再闲着没事管人类的闲事她就是傻子！
不过这一位这么容易就想开了，难不成这两对双胞胎处理难题的方式完全相反吗？
宫杨当初就没有和那位月柱有过多的交流，那个人虽然能够一眼看出他和宫瑶之间的区别，但他从不多言，为人处事有一种克己复礼的冷淡。
那么宫瑶到底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把她劝回来？宫杨饶有兴致地想。
不管这“说服”的时间是长还是短，结局都是注定的。
那可是鬼王在招揽他的下属，没有不把它带回来的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