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瑶带着男孩在医院的住院部穿行，让走廊上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他们走的挺快，男孩却还留有余力，他观察着周边那些像是霉斑的东西，“那是什么？”
“是被称作‘业’的东西，你看得太仔细了，控制一下。”宮瑶向他解释了一下。
简单来说，就是生物的负面情感波动会产生“业”。人因为情感波动比较多产生的更多，而这物质聚集会产生不同的效应。鬼可以通过吸食这些东西成长，但会比吃人慢。
这种进食方式，和男孩知道的鬼不太一样。眼见着宮瑶目前并没有杀人的意愿——这可是医所，她如果在这里狩猎，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再获取一些情报吧。
“你还转化过其他的鬼吗？”
“我不记得了，你应该是第一个。”
她推开一间病房的门，这时候她没有说话，声音却直接传进了男孩的耳朵里。
“不管我有没有转化，鬼都会源源不断的出现哦——这世界上有更便利的造鬼方法。”
米白色的房门打开，两个人很快都闪身进去。
男孩将将比那病床高上一些，他看着病床上不知道被什么包裹住的人，以及他身上插着的各种仪器。再转过头，沿着他手上萦绕着的黑色雾气，看到了一个像是黑色毛线球的东西。
那黑色团子看起来并不大，和刚才那个比起来小上太多了，甚至如果不是在吸收床上病人力量的话，乍看还挺可爱的。
“这就是聚集起来的‘业’？”
“嗯。”宮瑶甚至都没有用正眼去看它，只是道，“放着不管的话会逐渐变成刚才的样子。”
“如果在这个时候没有拔除呢？”
“可能会变得更大一些吧……反正都打不过我。”宮瑶看了看病床上的名牌，又对着那病人的身体看了片刻，“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的话快一点吧，他看着已经要和人间说拜拜了。”
男孩搞不清楚宮瑶的目的，他走到那黑团子面前，那深红的眼睛有一点小小的光芒，他脑袋里想的东西都传到了宮瑶的脑袋里。
宮瑶：……
这个像是电话的联系，不能给关掉吗？
两只鬼都分别努力了一下，宮瑶关掉了联系，而男孩儿的手上冒出了一把黑色的刀剑。
他没有表现地得很讶异，小手握着那把刀，非常熟练的划出一道圆弧。圆弧边缘闪着黑红色的光芒，那只有二三十厘米大的黑雾便就此消散了，只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刻痕。
明明都已经说了吞噬就可以。
宮瑶对这种使用能力凝结成刀再来拔除业的方式没什么意见，就是觉得有点小题大做。
男孩儿眼见那黑雾消失，又走回病床边看着那病人的手。
“好了，把你弄出来的刀收起来，快走吧。”
这人几乎就要死了，等生命体征消失还会有医生护士或者亲属进来。到那时候哪怕她用能力暂时减少二人的存在感，也很难悄无声息地回去。
但在男孩乖乖转头的时候，突然瞥见病床上贴着姓名牌。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指着那名字问道，“这是什么字？”
宮瑶低头看了一眼，把那三个字念出来，“纪中堂？”
男孩慢慢收回了手指，表情平静地丢出一个炸弹，“我这辈子的父亲也叫纪中堂。”
“哦。”宮瑶动了动嘴巴，“你想让我帮忙救他吗，我救人只有变鬼一个方法。”
“不。”
男孩对着那男人显得有点冷漠，他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经历。
他带有前世的记忆，和完全没什么记忆的“姐姐”并不一样，因此他看到更多的东西。
就比如自己这一辈子的母亲和父亲的关系依旧不好，他和姐姐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每次母亲提到父亲都没什么好语气。
虽然小时候语言不是很通，但在全是中文的环境里呆到四五岁，他也隐约听懂了一些。
他逐渐理清了母亲是在酒吧里陪酒的，在工作中遇到了很愿意给钱的父亲，二人结合便有了他和姐姐。母亲满怀希望的认为二人可以结婚，但父亲提到结婚就表现得躲躲闪闪，他时不时会回来和母亲幽会，这时候母亲就会让他和姐姐到邻居家去避一避，以至于他也只和那个‘父亲’见过很少的几面。
母亲熬啊熬，没有等来对方的承诺，却等来了对方远走高飞的消息。
于是这个女人就像花一样，一天一天枯萎了下去。直到某一天，她把两个孩子带去了游乐园。
【看来是最后的晚餐了。】宮瑶心想，接下来应该就是两个孩子相互扶持的故事了。
那一天天气很好，两个孩子都是第一次去游乐园，女孩儿玩得非常开心，但男孩理所应当地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
三个人回家之后，热闹了一整天的女孩很快睡着了，男孩却一夜无眠。
他听到了母亲离开的声音，但他也知道对于母亲来说，他们两个都是累赘。
“啊，你父亲跟你母亲只是玩玩而已吧，没想到她真的敢把孩子生下来，你母亲也……”宮瑶点评道，“这说明了一纸契约的重要性——但归根结底还是责任感的问题，要看人。”
既然男孩都没有多惋惜，宮瑶也没必要多管闲事。
~
两只鬼再回到大厅的时候，看到刚刚叫来的男人正站在那里。见到二人告诉了她刚刚发生的事情。
“刚刚醒了，没看到自己弟弟就又哭又闹的，后来解释了一下就去乖乖打针睡觉了，你俩上个厕所也去太晚了吧。”男人调侃似的笑了笑，没有领宮瑶的谢，转头离开了。
二鬼面面相觑，接着就去了女孩儿的病房。
“回来的真晚，你俩是去哪洗了个澡吗？”宮杨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边的病床上，女孩儿微微皱着眉头睡着。头发丝丝缕缕的落在枕头上，因为身体太瘦小，只把病床挤出了一个小小的包。
“去整理了一下世界观。”
这个时候，宮瑶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有点不舒服，她伸手动了动卫衣的领子和帽子，看着女孩儿，问道，“医生说了什么？”
“饿太久了导致的休克昏迷，在医院输两天液，吃点粥什么的就行。”这听起来不太像是刚刚都还把那小女孩当成储备粮的鬼能说出的话。
宮瑶点点头，问男孩儿，“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嗯？他不跟我一起找人吗？”宮杨发出疑问。
宫瑶奇怪的看了发问的宮瑶一眼，“他还是个小孩子，每天在外面跑会被抓的。”
“但他是鬼。”
“那也是小鬼。”
“……”如果说自己出来的时间不长，也是个孩子的话，她也能干脆地放走她吗？
显然是不会的，宮瑶显然是一副两个人都已经安置好了，只打算把她带走的样子。
宮瑶脑子一转，道，“那既然是小鬼，你觉得他们两个能养活自己吗？”
时间仿佛暂停了一瞬间。
几只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宮瑶重拾了一部分常识，想到这两个孩子的年龄加起来再乘以二都才将将成年，在这个小孩除了读书几乎什么都没办法做的世界，就是很难生存的。
看起来男孩儿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倒是他姐姐好像知道的更多一些。
他看着姐姐，对方仍然没有醒过来。
“好吧，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在这个国家，小孩子是很难独自生存的。哪怕你知道的很多，现在是鬼也不会死。但是不会有正规收入，她。”宮瑶指了指小女孩儿，“不会有更好的教育，以后会比较苦。当然你也可以保护她一辈子，看你怎么选择。”
这话是不是有点耳熟？宮瑶想到不久之前女孩儿才做了选择。
这个弟弟的选择会比较不一样吗？
男孩儿僵着一张脸，天人交战的模样和他姐姐是有点相似的。
这个世界和他所在的世界已经十分不一样了，虽然他没有出过门，但从窗户往外面看看也能看到远处马路上的车水马龙。
他会想到很早以前，他也是这个样子，身边只有母亲和自己的双胞胎哥兄长。
现在和以前是完全不一样了，他面前的不是兄长，而是姐姐。
一个同样温柔，对他很，但仍然有天真一面的姐姐。
倒不如说，他这个年纪已经不能叫人家小姑娘姐姐了吧。
这却是个陌生的年代，“姐姐”也应当和普通的孩子一样玩耍，获得幸福才对。
男孩——继国缘一确定了自己的目标。
“啊，你不答应的话，我也会带走她。”
宮瑶没有等多久，她开玩笑似的说，“你姐姐已经向我承诺过。既然你不愿意，我就只能带走她了。”
男孩的目光看过来，看着有些怒意。不过因为太小了，并没有完全展现出来，宮瑶也完全没有被吓到，“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我会帮你寻找那个人。”虽然继国缘一并不知道这种骑马找马的行为，但又看着宮杨和宮瑶一副疏离的模样，他内心有了个猜测。
宮瑶是不是因为化鬼，忘记了很多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