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筠突然惊醒,那本盖在脸上的《气海初识》滑到旁边地上,“哒”的一声让他瞬间清醒。他没管旁边的书,拿着油灯把整间柴房的拐角和任何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查了一遍,尤其是检查有没有纸人似的小邪物,但是没看到什么。
也是,纸人若是那么容易就上了黎天,也不至于上他的身了。
柴房里面买看到怪物,又爬到窗边,从缝隙探头出去,没看到什么后,把窗子关死,借着又搬来几根大木柴,将门栓处死死抵住。
做完这一连串的事,他才去捡起地上那本书,盘腿坐在垫子上,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
百里筠嘴上读了半天,却是半个字都没过脑子,一边想着今天早上的丢人事,一边想着那个奇怪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能满足愿望。怎么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就算有也要付出代价的吧?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想要什么,好像目前来看他并没有什么想要的,那个声音多半是骗人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其他人又如何知道?
后院传来柏宁坤的声音,百里筠从窗缝往外看,柏宁坤正站在院子中间,楚卿、百里霜以及昔安小公主围着他,打坐在地。
柏宁坤双手背于身后,指点道:“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而其他三位徒弟则是双眸紧闭,呈入定姿态,在他们身下的地面渐渐出现有颜色的气。
月白色的百里霜、赤红色的楚卿以及紫金色的昔安小公主。
百里筠极为羡慕,可心底又有淡淡的不满,为何师父亲自教他们,而把自己关在这间破烂的小柴房,只有一本《气海初识》,还是宣隐圣尊送的。
百里筠仔细观察他们的坐姿、神情,甚至是手指放置的位置,也学起他们的打坐,抬头挺胸,双手放在膝盖上,嘴里喃喃念叨着方才柏宁坤的话:“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没了他闹腾的柴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甚至有些阴冷。
过了许久,他仿佛又看到了云海,满怀期待地睁开眼看自己身体下方的地面有没有有颜色的气流,结果却是失望至极。
地面还是那个地面,乌漆嘛黑的,他手边还爬过去一只蜘蛛。
他被蜘蛛惹恼了,一掌拍过去,直接将蜘蛛拍成泥,“连你也来嘲笑我!”
今天上午,他已经无心在读《气海初识》了,一只偷偷看向窗外,直至午膳时间。
见到三个徒弟接连离开,柏宁坤往柴房的方向瞥了一眼,正好对上百里筠在窗子缝的眼神。
百里筠感到一阵寒气,赶紧偏头过去,将窗子关严实了。可他又有些许不甘心,牙关一咬,便直接开门冲出去了。
“师父!您方才教他们的,我也想学。”
“你也想学?”柏宁坤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中五味杂粮,没再往下说,而是转移了话题:“那本《气海初识》学得如何了?”
问得正好,百里筠将那本书拿出来,翻到讲气海与修行那一页,想听听自家师父怎么说,“师父,书上说,要踏入修道的第一步,气海必先通畅,可常青师兄给我检查身体之时,说我的气海闭塞,也就意味着无法修行。是不是这样?”
“倒也没那么绝对,”柏宁坤余光扫过便知道书上那一页写的是什么,这本书他从前度读过百八十遍,看到自家不思进取的徒弟突然求学,心底自是欣慰,便收起了板着的脸:“气海何时开窍因人而异,有天赋异禀者,出生之日便已开窍,也有勤学苦练者,到了而立之年才开窍。”
他将百里筠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年龄还小,不必着急。”
听闻此话,百里筠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立马又紧绷起来,师父说这话会不会只是安慰他的?他继续问道:“可是师父,不是说新弟子一个月后要接受考核,考核不合格者会被遣送下山,我连气海都不通……”
“考核自有考核的标准,你不用想那么多。”柏宁坤甩了甩袖子,先行离开了,走到门口处回头交代:“我让济阳殿给你开了几服药,你等有空的时候去取回来。”
“什么药?”
柏宁坤丢下一句便走了,百里筠追着问也不予理睬,他心里越发恐慌了:师父都给他开了药,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没救了?
午后,他不用催,自己乖乖进了柴房,门窗紧锁,看起书来,整个下午一晃就过去了。直到斜阳暖光透过窗缝找到他的侧脸,他从稍微动了动已经麻木的腿。
浅紫微红的夕阳光照在脸上,投射出一张精致侧脸的影子,墙上的影子鼻梁高挺,鸦睫轻剪,如画中走出来的那般。
百里筠总是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邋遢的形象便愈发深入人心,没人知道那张脏兮兮的皮囊之下,藏着一个翩翩公子的影子。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推开窗,见满眼草木芬芳,在夕阳下颇为岁月静好。
突然想起来还没去济阳殿取药,放下手中的书,这便去了。
炽阳殿在最东边,而济阳殿在最西边,这一路要经过其他的殿,他对山上的师兄们都不认识,看谁都长一个样,可别人都认识他,今天早上一只烤鸡,直接让自己“一举成名”。
这不吃上一只烤鸡,都对不起自己的名声。
路上有些惹人嫌的师兄前来惹事:“吆,这不是烤鸡小师弟吗?这是要去哪?去吃烤鸡吗?”
百里筠懒得理睬,只想赶紧去拿药。可这群人依旧不依不饶,跟在他尾巴后面喊他“烤鸡小师弟”。
一声,两声,三声……
百里筠突然回头,猝不及防地一拳打在那人的脸上,打完立马溜走。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他们追到济阳殿门口,不敢再追进去,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了。他们要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常青师兄正在炼丹房炼药,药是旁边的药童拿给他的,并告知如何服用,药童见他没有要走之意,便问道:“还有何事?”
百里筠挠了挠头,难为情地笑了声,“我有些琐事想询问常青师兄,不知可否带我去趟炼丹房?”
“抱歉,”药童很是礼貌地给他行了个礼,“炼丹房只有济阳殿弟子才能进,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转告常青师兄。”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先不麻烦你了,等改日看到常青师兄再跟他说便好了。”百里筠学药童的礼数,还了他一个礼,临走前还将济阳殿四下瞥了一眼,目光在炼丹房的位置停留了一小会,便在药童的催促下走开了。
从济阳殿出来,他并未着急回炽阳殿,而是一个人到处晃悠,直至夕阳全然不见、暮色降临之时才往回走。
他刚才钻进了后山的小树林,回去的路上已经一片漆黑,只有少许的月光在树叶的缝隙里渗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星星点点的白斑。
百里筠哼着小曲往回走,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突然脚踝被绳子勒住,瞬间将他倒吊起来。
“谁敢暗算小爷!有本事来单挑啊!”百里筠在半空中挣扎,越挣扎绳索勒得越紧,将脚踝勒出了一道血圈,倒吊的他青筋暴起,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昏死过去。
这时,方才那几个挑衅的从后面钻进来。
“这丫的怎么这么脆弱?才这么一小会就晕过去了。”
“快把他放下来,别整出人命了。”
“咱们在这动了点手脚,让别人找不到他,到时候柏师叔不会收拾我们吧……”
“管他的,赶紧跑。”
他们把百里筠扔地上,收回绳索后,一溜烟地跑开了。
已经到了半夜,百里筠是被冻醒的,他迷迷糊糊地走回炽阳殿,殿中留着一盏灯,他没看到自家师父还等在门口,走近被吓了一跳。
百里筠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将手上的药在眼前晃了晃,又踢了踢方才被吊着的腿,“师父……我晚上去拿药,被人暗算了。”
他满眼期待着师父给他做主,可柏宁坤并未露出什么表情,甚至都没看一眼他脚踝的伤痕,只是淡淡丢下一句:“早些睡吧,下次不要乱跑了。”
“哦。”百里筠听出来师父不相信自己,指定是以为他钻去哪里玩耍了,拉拢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往柴房走。
不相信就不相信吧,也没那么重要。哪怕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他也还是他自己,百里筠。
躺在草堆上,盯着漆黑一片的房顶,回味这糟糕透顶的一天,他只觉得很累,浑身乏力,动都懒得动,闭上眼睛却又睡不着。更要命的是,一闭上眼睛,心境的远处就传来那个声音:“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滚啊!”自从这个声音出现,他的霉运就没断过,“你他娘的是不是霉神降临?!”
百里筠接连骂了几十句,把今天心里所有的气都撒了出来。骂完之后,声音竟然消失了。
刚才闭上眼,感觉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还听见有人说:“炼丹房昨夜失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