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山间仙雾笼罩,这里的空气闻上去莫名舒服,好像闻上一口丢能多活几年似的。
上山途中,百里筠见到许多珍奇的草木,闪着淡淡的光,花间有彩蝶环绕,让他忍不住摘上一朵,凑到鼻前细细品尝。
纸人声音慵懒,在身后不停地催促:“快点儿,别磨蹭了。”
“哦!”一路上,百里筠尝试用手去取纸人,试了很多次都无果,这倒不算什么,关键的是把纸人惹恼了,可给他折磨得不清。
上山路上倒也不似传言中的那般艰难险阻,他反倒觉得有趣,不知道是不是有纸人相助的缘故。
在腹诽纸人的不知不觉中,百里筠一抬头,竟然已经上了山顶,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偌大的宫殿,门匾上刻着两个大字“黎天”。
纸人见他垂涎欲滴的模样,在心底狠狠地唾弃了一番,哪里来的土鳖。虽然瞧不起他,却还是简单给他介绍了一下,“这里便是那帮修道的呆的地方——黎天院,院中共有十三个殿,各司其职,待会你直接去见黎天院统领。”
虽然身在院外,百里筠的心早已飞了十万八千里,脑补院内是何模样,直到让他去见统领,才恍然回过神来,吓得双腿发抖,“啊?刚来就见老大,不太好吧?”
纸人冷笑道:“你现在的身份,代表的是南平国天子,没什么不妥的。”
刚一说完,就控制住了百里筠的身体,掰起他的手去敲门。
来开门的是两个小书童,见到百里筠递过去的“通碟”,辨别真伪后,对百里筠道:“使者这边请,您先歇息一会,圣尊在议事,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不碍事,我自己待着便可。”
书童带他穿过前院,将他安置在东厢房,没过多久,又接连给他送来茶水、糕点、水果。
半个时辰过去了,书童再次来报:“抱歉,圣尊还在议事。”
百里筠实在无聊,在厢房里来回踱步,半晌没等到人,直接泄气坐下,吃了口晶莹剔透的桂花糕。他对这个“黎天院”满心好奇,冒着被纸人张嘴的风险,问道:“你能跟我说说,这个圣尊是何人吗?”
“这个圣尊名叫‘宣隐’,就是黎天院的创始人,数千年前,此地还是平夷,邪祟作乱、黑雾蔓延,当年他与其他几个人以开天辟地之力,镇住邪神,当然众人也都牺牲了,只剩他一个,也在那时沧海桑田变化,这里升起来青山,他便以此为家,建立了‘黎天院’。”
百里筠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有一点他是清楚的,既然都是千年前的事了,这片小小的纸人为何会这般清楚,宣隐圣尊的同僚们早已离世,难道……
“你不会是被他们封印的邪神吧?”
“呵呵……”纸人冷笑一声,没有否定,当然也没承认。
这声笑给百里筠吓得浑身发抖,手抖得更为厉害,桂花糕直接掉到了地上,“不会是真的吧……”
“真的假的有那么重要吗?我现在没杀你,是不是就能证明我是好人呢?”
纸人的说话声极为慵懒和年轻,倒真不像活了千年的怪物。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真的假的有那么重要吗?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如此说来,这个宣隐圣尊活了上千岁……”百里筠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原来世上真有神仙的存在,是他目光狭隘了。不过活那么久也很无趣,经历了沧海桑田、悲欢离合,留下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孤独。
纸人看穿了他的心思,嗤笑道:“世上多少人寻求长生不死,多少人为之神魂颠倒,你倒是个例外。”
“人生苦短,活个几十岁都有那么多烦恼,要是活到几百岁几千岁,多少有些生无可恋了。”他又补了一句:“尤其是这些修道的,要什么‘眼净、耳净、心净’,想想都痛苦。”
他倒是真的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喜乐不形于色,还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则,于他而言,实在做不到。
轻松的闲聊时间转瞬即逝,听到一声钟响,百里筠感到自己的身体被吗重物猛然撞击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往自己的胸腹位置看去,甚至没来得及叫一声,身体就全然被纸人掌控了。
他低头看,透过身体看到自己正蹲在心境里的一个角落,乌漆嘛黑的。
此时的百里筠已是“来无影去无踪”,脚步所到之处,连周遭的气流都会发生短暂的扭曲,脚边气流划过的落叶直接被震碎成粉末。
心境中那个真正的百里筠当即看傻了眼,好半晌没反应过来,他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出来,眼前的这个自己体内内力的流动。
这个小小的纸人,怎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百里筠更加确信,他就是传闻中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邪神混沌。
百里筠从东厢房后去,穿过后院,径直往最后面的七星阁的方向赶。
他的双脚渐渐离地,行走在空气中,仿佛脚下踩着无形的台阶,一步步往上走,这条无形的台阶通往七星阁的顶层。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门之际,阁楼外当即产生一层蓝蓝紫色流动着电流的屏障,将他震开,他稳步落在后院中,双手背在身后,对七星阁正前方说话,“看来本座这趟恐怕要空手而归了。”
此时,他的声音与纸人的奶凶声完全不同,他低沉、沙哑、慵懒,好似沉睡了许久刚才苏醒那般。
这气势……心境里的百里筠看得目瞪口袋,虽然害怕,但也很期待下一步会发生什么,那个宣隐圣尊会不会出现,三下五除二地将邪神斩于马下。
倒是没让他失望,在蓝紫色屏障出现的一瞬间,宣隐便出现在他的身后。
百里筠转身望去,眼前这位圣尊即便在强风中,身形也是极稳的,就连发丝和衣袍都不曾吹动片刻。
他只说了一句:“你带不走星辰之力。”
星辰之力是什么?心境中的百里筠抬头探脑,甚至还在幻想着纸人可以跟他解释一二,不过显然不可能。
邪神也并不多说,自百里筠的身体后面出现一个庞然大物,是一团呈龙形状的黑雾,即便高达七层的七星阁在这团黑雾下,都显得相形见绌。
这就是邪神的力量么?百里筠瞪大上晏,期待宣隐圣尊的反击。
宣隐圣尊双手置于胸前,结出一道异常复杂的道家符,这道符自手掌那般大小逐渐变大,最终与黑雾不相上下。
两股力量相撞之时,直接将两侧的高木扫断,断得整整齐齐。
百里筠的身体突然吐了一口血,龙状黑雾渐渐缩小,直至变成一条青烟,钻进了百里筠的体内。
“饮魔符……”他淡淡地念了一声,百里筠的身体旋即滑跪在地,紧接着倒了下去。
“不!”
方才两股力量相撞之际,心境中的百里筠也受到了同样的冲击,他眼见着自己的身体缓慢到底,而心境中的光也在慢慢变暗。
这条命不会就交代在这儿了吧?我还没出人头地,还没带徐老伯来都城纸醉金迷啊……
青烟钻进他身体的瞬间,纸人也从他的身体离开,当即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宣隐师尊也没坐以待毙,上前运功,护住了百里筠的心脉,又给他吃了颗保命丹。性命算是保住了,至于日后会不会变成痴呆,或是失聪、失明,一切都不得而知,只能先交给济阳殿医治了。
城外西郊。
宁王自胸口有往下的身体都被埋进了土里,留个头在外面喊救命。
扭曲空间固然限制了他们的行动,但好在不具有伤害力,幸运的是,他们还听到了宁王的呼救。
谁能想到昔日里风光无限的宁王殿下,如今被人几近活埋了?
楚卿见状,赶紧上去救人,再积极地给他赔不是,“殿下恕罪,是我疏忽大意了。”
也确实是他大意了,他若是在昨夜第一次进宫见宁王的时候,没有出于顾忌,而直接让他提防雪姬,是不是宁王也就不会被掳走了?
宁王身陷囹圄,被救出后,倒是保留了几分风度,不至于太过狼狈。他对楚卿笑道:“无妨,意外之祸罢了。”
祁云沉是九幽山的人,对人间的皇亲国戚有所礼节,但也不存在他们那种尊卑贵贱,因此他直接问宁王道:“宁王殿下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告诉我们昨夜雪姬是如何对你下手的?”
“约莫鸡鸣前一刻,雪姬忽而来我宫中,说是有事与我商量,未曾想到她给我下了迷药,猝不及防,待我醒来之时,便发现自己就在这片乱葬岗了。”
祁云沉惊叹:“这么说来,雪姬早就不在此地了?”
“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百里霜眉头紧锁,喃喃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此时都城一定有事发生。不过,我们首先得逃出乱葬岗,才能去城中一探究竟。”
“霜姑娘说的是,”楚卿自然同意她的说法,当然他也有疑问:“雪姬如果要对我们下手,为何不在此地设下致命埋伏,而仅仅设地形陷阱困住我们?”
难道说她根本没想置于他们死地,甚至是故意将宁王埋在这里,好让他们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