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远书偷偷瞄了站在门口的半斤一眼，放低声音，靠到楚以左身边，小声道，“咱不是没钱了吗？”
楚以左强忍着笑意：“没事，这些还是够的。”
远书连忙道：“不行，那还是攒着吧。”
“攒着干什么？”
“嗯……”远书突然红了脸，“我、我得给你下聘礼啊。”
楚以左心中一震，好家伙，他现在还想着要娶自己呢？
远书继续说着：“况且我记得柜子里好像还有一件红棉衣，挺新的。过年穿那个就行。”他又戳了戳楚以左：“咱们得勤俭着点。”
瞧着远书这么坚持的样子，楚以左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依着他了。万一不小心说多了，远书该起疑了。
天狼帮这些日子渐渐消停下来。
起初齐明南还和野北三天两头的大闹一番，现在似乎已经被治得服服帖帖的了。
或许是因为每次大闹完，齐明南就免不了受一顿摧残。
野北有的是手段治他。
“眼看就要过年了。”齐明南坐在床上给野北捏着肩膀，“我……我能不能回趟家？”
“不能。”
齐明南的手微微顿住，他料想过野北会拒绝，但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利索。
“你想回家，老子还想在除夕夜跟你彻夜不眠呢！”
听见这话的齐明南并没有丝毫的震惊，应该也是习惯了，只继续请求道：“那我能不能写封信，给我爹报个平安？过年了还不回去，我爹肯定要担心的。”
野北轻轻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着齐明南，道：“这倒是行，你知道该拿什么换。”
齐明南点点头，双手从野北身后环到身前，将野北衣服上的绳子缓缓拉开……
他知道就算野北不答应这一遭也是难免的。
“你写完信后，我让人给你爹送去。”野北穿好鞋子后，回手捏了下齐明南的屁股，“一会儿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去厨房，晚上我想吃炒鸡蛋。”
齐明南现在没有力气回野北的话，他真好奇这个狼崽子的精力怎么这么旺盛。
缓过劲来，齐明南便起身来到厨房。
他齐大少爷现在别的菜不会做，这炒鸡蛋完全不在话下。
“你们老大就是个王八蛋，过年了都不让我回家。”齐明南边拨弄着锅里的鸡蛋边向身后的两个人抱怨着。
那两个人是野北下令看着他的，甚至连他上茅房也跟着。齐明南起初还很烦，后来也就习惯了。
也幸亏有这两个人陪着，才可以让他吐吐心中的不快，不然齐明南真的会被逼疯的。而且齐明南发现，在他们面前骂野北只要不牵扯到天狼帮就行，随便骂，而且他们两个好像也都已经听习惯了。
“这位少爷又炒菜呢？”一个人啃着苹果走了进来，瞧见了忙活的齐明南，便走上前往锅里探了探头，“又是炒鸡蛋。老大怎么这么爱吃你这一口，也帮我做一份哈。”
齐明南回头瞪了他一眼。
“齐少爷您继续做您的菜，别管他。”
守着齐明南的两个人将刚才的那个人拽到一旁。
“你瞎说什么呢？让他给你做一份，脑袋坏了？”
“不是老大说，天狼帮的活都让他干的吗？”
“那话你听听就得了，这些天除了老大专门吩咐的，你看见他干其他活了吗？还给你做饭，人家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的。”
那个人看了齐明南一眼，转而小声道：“你们的意思……那不成是他是老大的压寨夫人？”
“是不是的吧，反正现在差不多也是这关系。”
“哎呀呀，幸亏你们拉着了我啊。要不然我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灯笼高高挂起，门上红底金丝，墨色绘出来年安康。
执子之手，落笔成春。
“写好了。”
虽字已成，但握着的手却迟迟没有松开的意思。
楚以左想一直将远书拥在怀里，直到执子之手的下一句——与子偕老。
可还没想完，突然他的手心一空。
“嗯……”远书拿起那张方方正正的红纸，向四周看去，抿着唇寻思道，“贴在哪呢？”
终于，他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一转身，正与楚以左迎面。
楚以左的唇微微动了一下，喉咙也悄悄滚了一下。
就在他双唇朝远书靠近的时候，远书突然看着他来了一句：“我要过去。”
“哦。”楚以左尴尬地着让开路。
远书走过去，暗暗一笑——他故意的，他知道楚以左要亲他，楚以左方才的样子真有趣。
瞧着远书向里屋走去，楚以左也赶紧跟了过去。
“你把浆糊拿过来。”远书跪在床上，拿着那张红纸在靠着墙的床布上比划着。
待楚以左把浆糊拿过来后，他将它贴好。
那张方方正正的红纸寻得了安稳。
远书望着它，眨了眨眼。
烛光中，恍恍惚惚的。
上面写着的“春”字仿若变成了一个“喜”字。
“左弟！”这声音听起来就喜气洋洋的，“人呢？”
远书和楚以左回头就看见楚以右已经站在了里屋门口。
楚以右见楚以左穿的仍是一身黑色的衣服，不解道：“那你要那么多红衣料子干什么啊？”
他又看了远书一眼，说：“啊没事，我知道了。走啊，吃年夜饭去啊。”
“那个……”楚以左走到楚以右身边，“今晚我就不去了，你陪爹吃吧。”
反正在楚以左看来，他爹有没有他陪着吃饭都没什么差别。不在一起吃饭，倒还少生点气。
“你不用陪我的。”远书虽然嘴上笑着，但眼睛里还是难以遮挡着失落，“过年嘛，还是要陪家人的。不过，你说过要和我一起放爆竹，记得早些回来就行了。”
楚以左向远书微微一笑，然后拥着楚以右的肩膀走了出去。
看着楚以左离去的背影，远书的嘴角渐渐地放下来，恍若失神地愣在原地。
屋子里突然冷清了。
冬天，冷也是再在所难免，但过年本该是热热闹闹的啊。
他不怪楚以左，楚以左有自己的家人。在这个日子，楚以左自然是要和家人在一起的。
只是远书突然意识到，虽然楚以左对他很好，但他和楚以左始终不是家人。
远书也想让楚以左留下，陪着自己把这个年过完，但自己不能，也没有理由跟他的家人抢他。
楚以左是属于他家人的，就像现在，他就该回到他家人身边。
家人……
有家人的感觉很好吧？
远书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家人。
是忘了，还是根本就没有？
眼睛莫名有点发酸，远书揉了揉眼睛，当他再次抬起眸子时——笑了。
虽然眼里闪着的晶莹使他的视线有些恍恍惚惚，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楚以左……
楚以左就在他眼前站着呢！
“你——”远书很快就压住流露出来的那一丝喜悦，“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他不敢确定楚以左又转回来是因为什么，会和自己想的一样吗？
会吗？
“不是。我回来放东西的。”
“什么啊？”远书顺着问道。
楚以左俯下身，将脸凑到到远书面前，一本正经地说出不正经的话：“放我啊。”
“你？”远书一时还没明白过来，“你又不是东西。”
楚以左捏了捏远书的鼻尖，笑道：“说谁不是东西呢。我的意思是，我回来陪你了。”
“你，不去陪你爹吃饭了？”
刚说完，远书就感觉自己的脸颊被浅浅啄了一下，接着楚以左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不去了。”
远书想都没想一把抱住楚以左的腰身，楚以左被整得愣了一下，他也没想到远书会突然这么抱过来。
片刻，远书才在楚以左怀里抬起头，小心试探地问：“你真不去了？”
“不去了，不去了。”楚以左轻轻拍着远书的后背，像是在安抚，“我要是真去了，你这泪儿怕是就掉下来了，这大过年的可不兴哭啊。”
“我才没要哭。”远书佯装生气地推开楚以左。
楚以左将他再次拉入自己怀里，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去，怎么还学会口是心非了？”
只听远书用那底气明显不足的声音反驳着：“谁舍不得你了，是你自己不肯去。”
“是是，是我舍不得你。”
楚以左紧紧抱着远书，他知道远书的不安，他也知道此时远书心里唯一的依靠就是他楚以左，他这个与远书有过肌肤之亲的人。
他爹那边自有他哥陪着，反正他爹也看他不顺眼，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而远书需要的——只有他。
天狼帮中，野北正给一众属下发着钱两。
平日里看着齐明南的其中一个人走到野北面前，像往常一样汇报着齐明南白日中的言行。
“老大今天齐少爷又骂你了，骂了一二三四五嗯……数不过来多少次。”
“行了，知道了。”野北将一袋钱递给那个人，语气很平淡，似乎对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我说过只要他不跑，其余的随他去。”
野北又将旁边装有银钱的盘子交给他，道：“你负责把这些给弟兄们分了，你们今晚玩个痛快。”
看着野北转身离去的背影，一个属下扯着嗓子招呼着：“老大你今晚不跟我们一起玩了啊？”
“你们自己玩儿吧。”野北向后晃了晃手，嘴角微微一扬，“老子今晚可有玩的。”
那个白日骂他千百遍的人，不比他们这一帮糙汉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