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十八、真十八。”小红嘴的叫声响起。
远书的眼皮动了动，他醒了。
楚老爷为了防止旁人打扰楚以左读书，便下令，除了送饭，其他时候下人一概不准擅自进入这个院子。
所以静得很，要不是小红嘴叫，远书还不知道自己要睡到什么时候。
他抿了抿嘴，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看了眼外面的太阳，这一觉竟然睡到将近晌午。
“糟了！”
远书瞪大双眼，赶忙穿好鞋袜，向外面跑去。
今日是少爷第一天上学的日子，昨夜还应了少爷早起一同去书房的，怎么自己就睡过头了呢！
这可真不是身为人奴该干的事，少爷定是要生气了。
远书一边责备着自己，一边埋头向书房的方向跑去。
嘭——
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远书捂着头，向后缩了缩，定睛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人好像是昨夜来的那位大少爷。
远书连忙弯腰赔礼道：“对不起，大少爷。”
“小远书这么急急忙忙地做什么去啊？”
“去书房，找少爷。”远书有些抵触和这位大少爷说话，没有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楚以左告诉过他要少搭理这位大少爷。
远书便又要跑。
谁料被人一把拉住。
他转头满脸疑惑地看着楚以右。
楚以右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笑道：“你昨晚……睡的好吗？”
“很好。”远书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大少爷会莫名其妙地问自己这个。
远书虽然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话，但脸上明显露出“不想搭理你”的表情。
突然，楚以右拉住他的胳膊，拽到身前，道：“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啊？”
“少爷说了，让我少搭理你。”远书努力使自己的眼睛去看着离自己这么近的楚以右，说得很理直气壮。
“你很听他的话嘛？”
“嗯。他是少爷。”
楚以右贴近远书的耳边，问道：“我也是楚家的少爷，那你会听我的吗？”
“他买的我。”
这话一时让楚以右不知道说什么的好。自己都离他这么近了，这书童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还能淡定地说出这话来，难不成是他堂堂楚家大少爷的魅力下降了？
楚以右松开手：“行了，你走吧。”
远书一刻也没多想转身就跑了
等到了书房门前，听到屋内有老男人的声音，想来就是楚家请的教书先生了。
远书刚想推门的手顿时停住，自己不能打扰到少爷。于是他乖乖地坐在书房门口的台阶上等着。
他看看头顶上的蓝天白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天空这么美啊！
台阶的细缝里有一棵小小的枯草被一个石块压着，他看着很不舒服，便伸手将那块石头拨开。
嗯，好多了。
过了一会儿，远书就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他连忙起身。
“少爷。”
楚以左冲他微微点头，然后回过身向一位老者行了一礼。
这应该就是少爷的教书先生吧。
老夫子经过远书身边时，远书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少爷行礼。
楚以左走到远书面前：“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
“少爷，对不起。”远书低着头，手一直在摩挲着衣角，“我……以后一定不会起晚了。”
“没事。是我见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楚以左出门时本想叫醒远书的，结果靠近时反倒是不忍心叫醒他了——睡梦中的远书看起来好乖。
二人回到了屋子。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准备的午饭。
楚以左看到桌子角上那一碗尚未被动过粥，便问道：“你早上没吃饭啊？”
“嗯？”
楚以左拿起那碗粥：“这是我早上留给你的饭，都没见动。”
远书当时起晚了，慌得很，哪里还有心去注意有没有饭。
所以说这碗粥是少爷特意为自己留的吗？
心里暖暖的是怎么回事？
远书将手轻轻放在心脏的位置，企图去抓住那点温暖，不能让它跑掉。
这就是有人关心你吃没吃饭的感觉吗？
“你笑得好傻。别愣着了，吃饭。”
远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才意识到自己笑了，又自己小声嘟囔道：“傻吗？”
他坐到座位上，拿过那碗米粥送到嘴边。
“欸！”楚以左叫住他，“都凉了！别吃了。”
他浅浅笑了笑：“不能浪费。”
米粥不凉，很暖。
不能浪费。
下午，远书便跟着少爷去书房了。
老夫子仿佛是初次见到远书：“这是你书童？”
“嗯。”楚以左又向远书道，“问李老夫子好。”
“夫子好。”远书乖乖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
李老夫子很和蔼，只是远书不知道为什么老夫子看自己的眼神里总有几分怜悯的感觉。
远书站在少爷旁边听了一下午的课。但字都不识得几个的他，自然是听不进去。
他就好像听明白了楚老爷已经为少爷打点好了一切，只要少爷学好了，到时候直接进京赶考就行。还有老夫子告诫少爷就算如此更不能掉以轻心了，旁人大多是凭自己考上去的，他唯有更加刻苦才能金榜题名之类的话。
晚饭过后，楚以左让远书拿着笔墨纸砚来到院中，他将纸铺在院中的石桌上。
“远书，研墨。”
“是。”
少爷这是要写什么？
待远书磨好后，楚以左拿笔蘸着墨，道：“会写字吗？”
远书摇摇头：“没有学过。”
“那我教你？”楚以左看着远书笑了笑。
“哈？”
“你想先学什么？”还没有等远书回答，楚以左又道，“你的名字？来，我教你。”
楚以左瞧着远书还站在原地，他隐约皱了一下眉，问：“怎么了？”
远书搓着衣角，从嗓子眼里发出声音：“我想学少爷的名字。”
“我？”楚以左愣了一下，朝远书招招手，“行行，来吧。”
远书欢喜地走到少爷身边，弯下身子，看少爷慢慢写下“楚以左”三个字。
他看得极其认真，少爷在纸上写，他在自己手心写。
“远书，你看看。”楚以左放下笔，刚转头看向远书，谁料二人靠得太近，双唇之间只有一丝间隙。
远书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楚以左喉咙微微动了一下：“现在知道你少爷的名字怎么写了吧？”
“嗯。”远书点点头。
一阵冷风吹来，将那张纸一下子吹到远书怀里。
就像少爷一下子闯进他心里一样。
远书不禁打了个寒颤。
楚以左见状道：“入秋了，天也凉了。明日我叫人给你裁几件厚点的衣裳。”
远书没想到还会有自己的新衣服，还是几件。
“谢谢少爷。”远书的激动从声音中流露出来。
楚以左笑了笑。
远书将那张纸叠好，收了起来，又站回少爷旁边。
“人啊，还是要会写自己名字的。”楚以左又蘸了些墨，“我再教你写你的名字。”
只见楚以左在纸上又慢慢写出“遠書”二字。
远书像方才一样在手中去写，刚写了几下就停了下来，皱起眉。
等楚以左写完看向他时，他还只盯着“遠書”二字。
“怎么了？”楚以左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有些好奇。
是因为本来就不想学写字，勉强他了吗？
“嗯……”远书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望着少爷，“我的名字，好难写。”
楚以左嘴角没忍住微微一扯，他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那就多练几遍。以后晚上我教你学字，白天你自己练字，怎么样？”
“嗯。”
之后的这些天，远书早上再也没有起晚过。少爷上课，他就在一旁练习夜间少爷教过的字。
沐休之日，李老先生是不来教学的，楚以左正在书房自学，远书给他研着墨。
“前些日子教你的字练得如何了？”
楚以左突然这么一问，让远书立刻紧张起来，少爷不会是要看吧？
“差不多了，有几个难的还不会。”
远书记得好像有几个看起来很难写的，少爷要是问有哪些个不会，自己就把那几个说出来。
可没想到的是，楚以左将纸笔摆在他面前，来了句：“行，那把你会的写出来吧。”
远书缓缓拿过笔，悬在纸的上方迟迟不肯落下。
“你不会是一点也没练吧？”
远书连忙道：“练了的，练了的。”
他是练了，也练了许多，只不过练的都是“楚以左”这三个字。他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拿起笔就想写少爷的名字。
但总不能在少爷面前写出来吧？
楚以左见他愣在那里，便怀疑他没有好好练习，于是道：“你把这些日子练的那些拿过来。”
“是。”
远书慢吞吞地走向他平时练字的小桌子，从桌子下方拿出厚厚的一摞纸。
他偷偷将折叠的纸打开，看了一眼。
这要是让少爷知道了怎么办？
“以左！想我了没！”
这个声音拯救了他。
上次直接闯入这个院子的还是楚家的大少爷，这次来的人看上去像是在人市见过的那个。
“你怎么来了？”楚以左抬起头看向齐明南。
齐明南双手环胸，道：“我这不来看看你还活没活着吗？”
“好好说话。”
齐明南撇了一下嘴：“行吧，在家无聊，找你耍耍。没想到你还真能在家里闷下去。”
楚以左看向还站着不动的远书，说：“还不赶快去给齐大少爷备茶？”
“是是。”
远书赶紧将那些纸放回，然后就低着头走出去了。
齐明南随手扯了张椅子到楚以左面前坐下，道：“你不学了？”
“这不是陪齐大少爷解解闷儿？”
“不愧是兄弟！”
“对了，你那个小北怎么样了。”楚以左总感觉那个人不像是善茬，“不好降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