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命悬一线
穆山月和穆绮予很快换完了衣裳,穆绮予将灵越打发去筝添处露个脸。随后两人低头拱手随孟深走出孟府大门,一路顺利无阻。
孟深在前带路,拐了两个弯后停下,让她们坐上一辆牛车。
牛车虽慢,但是现在很多富裕人家爱用的交通工具,路上出现一辆牛车,也不会引人注意。
牛车将他们三个拉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
小院是一进一出的,院内满是枯叶落叶,大门是个破旧的木门,一推就有‘吱呀’的声音,糊窗户的纸也破了好几个洞。
穆山月细细观察了,这院子最大的好处便是地处偏僻,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到。可换句话说,若穆绮予今日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也没有人能够立刻前来帮忙。
“这是什么破地方呀。”穆绮予皱着眉,嗓子捏的娇滴滴的。不是撒娇,是纯粹的嫌弃。
孟深领着她们进了屋子,“都这时候了,也没有挑三拣四得功夫了。”
索性孟深带她们停下的屋子还算干净。穆绮予伸手摸了摸床,倒是没灰,桌子也是干净的。
“这是我很早之前置办的一个宅院,一直没有收拾过。你昨日同我说了之后我便想到了这里。”孟深说着,又见穆绮予的动作,解释道,“我昨夜派人打扫过了。”
这时有小厮前来,手中拎着一个药包和一包点心。
众人见了,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孟深留下点心在桌上,又领着人往厨房去,留下两个女孩子在屋里稍作休息。
穆山月打开油纸包着的点心,是几块儿干巴巴的点心,也不知道那小厮路上是怎么弄的,一碰就碎成了小块。
这样品质的东西,穆山月和绮予是见都没见过的,还是穆山月凑近闻了闻,才告诉穆绮予:“是绿豆糕,长姐吃吗?”
穆绮予摇头。
药味从厨房传了过来,苦涩的令人心悸。
没过一会儿,孟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从外间走进来。他回身关上门,‘吱呀’的声音也关上了穆山月的呼吸。
那药装在一个画着梅花的白瓷碗中,黑褐色的药汁映出穆绮予的脸。
她闭上眼睛,别过头去。
孟深将药碗又凑近了一些,“别怕,没事的。”
“不是你喝,你当然觉得没事。”穆绮予道。
“桃娘,这药是你自己问鱼太医开了,自己要喝的。”
“怎么?”穆绮予秀眉一抬,“难道你想要它?”
孟深的目光从药碗上掠过,停在她的小腹上,“我自然想要,那可是我们的孩子。我也想看着她长大,想听她咿呀学语。”
穆绮予听了这话,不仅没有半点感动,反而一扭头,从孟深手中抢过药碗,“少编瞎话孟深,你根本没有这种慈父心肠。”
她说完,捏着鼻子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孟深自穆绮予手中接过碗,捧着它说了句‘我去把碗放好就回来’后,就离开了房间。
屋内静了下来。穆山月坐在桌边,盯着桌上摆着的绿豆糕出了一会儿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踏上了这条‘贼船’。
可琢磨归琢磨,眼下的情景也不允许她出神那么久。长姐本来就不是很靠谱,外加这样大的事情,让穆山月不得不调动全部的精力和感观,否则她怕她们谁都活不了。
“长姐要不要到床上躺一会儿?”穆山月不知道这药多久会发作,也不知道发作之后会是什么样,只能如此提议。
穆绮予有一阵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等过了这一阵子,她点点头,自己躺到床上去了。
床上有一床新的被褥和枕头,穆绮予在上面躺着,心神不宁的翻来翻去。
她不翻还好,一翻身穆山月就担心是不是药效发作了。来回十几次后,穆山月也实在有点儿受不了,坐在床沿,想让她安静些。
是以她说:“长姐与孟少爷好像认识了许久。”
穆绮予自己也是心烦意乱的,听到穆山月问,也努力按下乱蹦的心,回答她:“四五岁的时候,在龙兴寺认识的。”
“长姐去龙兴寺做什么?”
“给皇爷爷祈福。那时他病的很厉害。”
“那孟少爷呢?他去做什么?”
穆绮予翻着白眼回忆,“好像是他家的……什么姑祖母病了,他应该也是去祈福的。”
“所以你们就相遇了?”
“嗯。那日我在树下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鸟,我们二人合力将小鸟救了,就是这么认识的。”
她说得轻巧,实际是将部分真相颠倒了黑白。
穆绮予和孟深在龙兴寺相识是真的,发现了受伤的鸟也是真的,颠倒的部分是穆绮予捡起了地上的石头交给孟深,孟深重重的砸了下去。
经此之后,她们二人便将彼此视为‘同类’。
小腹开始发酸,穆绮予一手握住了小腹,另外一只手一把握住了穆山月的胳膊:“哎哟,疼。”
“应该是药效起作用了吧。”
这时的穆山月尚且还能镇定,半炷香之后她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穆绮予疼的越来越厉害,下身有血慢慢渗出来,染红了衣裙。穆山月拿了帕子隔着裤子给穆绮予擦拭,可自然怎么也擦不干净。
“长姐,这是正常的吗?就该如此吗?”穆山月手上握着血红的帕子,抬头茫然地看着她。
穆绮予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伤,这时已经疼到精神涣散,根本没有力气回答她的问题。好不容易挤出了话来,是问她:“孟……深呢?!”
“我、我不知道!”穆山月从床边猛地站起来,握着帕子的手举在半空。她在原地转了两圈之后,一跺脚,“长姐,你坚持住,我去找孟少爷!”
“回来——”
穆山月不敢回去,因为回去没有对策,穆绮予就只能是一个死。
边上还有两间屋子和一个厨房,她一一开了门,里面什么都没有。直到连柴房和后院都找了一圈,她才绝望地发现一个事实:孟深应该是跑了。
顾不得骂他,穆山月也不敢哭,握着带血的帕子就往门外跑。
尽管在这样的荒郊野岭遇到一个人恐怕很难,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穆山月撞开门跑出去的时候,稍作留意了一下,连门口她们刚刚坐着来的牛车也不见了。
眼泪终于是顺着跑动掉了下来,穆山月用手背抹掉,脚下生风,只管往前。
长姐痛苦的呻吟和满床的鲜血不断在眼前出现,穆山月冲出小巷,一头撞上一个人。
跌坐在地上的时候,穆山月不管不顾的喊起来:“求您救命!”
“……三、三公主?”
‘得救了。’那人认得自己,穆山月浑身的力气卸下一半,眼泪也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抬头去看,遇到的这位白面书生不是别人,正是李先生!
穆山月连忙爬起来,拽住李先生的衣袖,“先生,先生求您,快去叫鱼太医来,长姐要不行了!长姐要不行了!”
“怎么回事?!”
李先生李俨,今日清晨本来有大公主的早课,不过昨日大公主托人向他告假,说今晨要去孟府办事。李先生本想拒绝,可又念在近来大公主似乎是身子不太舒服,上一回课要认真的作呕至少三回,不是往日戏弄他的样子,便允了她的告假,想让她换换心。
他也因无课,所以前往一个许久不拜见的表叔家做客。
结果他迷了路,表叔家没有找到,倒撞上了披头散发,形似恶鬼的三公主。
三公主是被吓得崩溃了,也解释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去请鱼太医到前面的宅子去。
李先生看她满手满身的血,也知道耽搁不起,遂不追究原委,只往鱼家赶去。
平时他不喜欢带随从,此刻只凭着自己的脚力,他开始暗怨自己无能,又或许下回出门该带上几个人。可也不能总遇到这样的事儿呀,李俨想道。
当然,那边李先生如何懊悔,如何赶去鱼府请人暂不提。这边穆山月见自己搬到了救兵,赶紧折回去看长姐。
小院内都已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穆山月推开门,那股血腥气更是直冲过来。
穆山月屏住气往里去,只见穆绮予满身满床都是血,整个人几乎被血泡在里面。
穆绮予闭着眼睛,嘴唇发白,脸色发青,穆山月不敢动她,颤声唤:“长姐?”
可穆绮予没有回应。
穆山月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没有闭眼,但眼睛在此刻又贴心的为她关上了。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嗅觉就格外的灵敏。血的味道腥臭,比在那朵红莲上闻到的还要令人刺鼻。她跪在穆绮予床边,捂着胸口想要呕。
“……娘……”床榻上,穆绮予弱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穆山月的眼睛又带她看见了微微挪动手臂的穆绮予。
床榻上的穆绮予努力的睁开眼睛,可又实在没有力气。她的嘴唇蠕动着,又发出低低一声:“娘……”
穆山月膝行过去,扑到床边,握住穆绮予伸出来的手,“长姐,您别怕,我找到李先生了,他去请了鱼太医,您不会有事的,您不会有事!”
“我,我去……酆都……”
穆绮予说得太轻了,穆山月听不清,也读不懂,她把耳朵凑到穆绮予的嘴唇边,听到的是她的后话:“……酆都……找娘……王妃……骗……”
“骗,骗什么?”穆山月听不到她说话,又想哭了。
可穆绮予没有回答她,她似乎是昏过去了。
“长姐,你别死,你别死。”穆山月能看出来生命是从穆绮予的身上一点点流逝了。她开始想起穆绮予的热情,想起穆绮予的爽朗,甚至想起穆绮予对所有人都很任性,只是对她一个人温柔。
穆山月不敢松开穆绮予的手。她怕松开了,穆绮予就真的死了。
就在这时候,‘吱呀’的声音传来,穆山月立刻分辨出那是自己所在宅院大门的声音,她发疯似的高喊起来:“救命!救命啊!”
“快!”
是李先生的声音!
房门在下一瞬就被撞开,正是满头大汗的李先生带着喘得直不起腰来得鱼太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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