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临终托狗
“早就已经死了。”于归将白布重盖回尸体上。
“我之前听说过一种奇毒,人服后,可多日死身不烂且有奇香。如果他们早就死了,陈允不会不知道吧?”
于归转头看向姜泯:“不会是?”
午时,毛捕头带来一人。
此人便是那日说是与陈家二老交好的人。
那个人一见于归立马下跪:“哎呦,大人呐,小人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就只与他家交好,不是杀他们的人啊!”
“停。没说是你杀的,本官叫你来只是问你几句话。”于归说着看了姜泯一眼。
姜泯连忙在旁附声道:“大人要是真怀疑你,还会私下和你见面?早就升堂问审喽!”
“是是是。小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你先起来。本官问你,你且确定陈家二老只是昨日没出摊?”
“嗯。”他点头又立刻摇头,“等等,好像不是。还有一日,那天小人前去县下的一个村子探亲,走时也注意到陈家二老没有出摊,只当是他们那日晚些出来。”
姜泯问道:“从你那日到昨日一共几天?”
“三天。”
“本官再问你,你既与陈家交好,那可知陈允与他父母关系又如何?”
他抬起头,试探性问:“大人是怀疑陈允杀了他爹娘?”
“莫要多问。”姜泯目露斥责看了他一眼。
“是。陈允因双亲年老家境又贫寒,常在学堂受人欺凌,他爹娘只是让他一味忍让,陈允多次因不想去学堂与他二老发生争执,别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是大人。”
姜泯叫住他:“等下,此事不可到处去说。”
“草民明白。”
申时,姜泯同于归又来到陈家,刚推开门,便又看到那只小黑狗,它摇着尾巴跑到于归脚前,于归蹲下身子,它又立刻躺在地上露出肚皮。
于归边摸着它边对姜泯说:“先生,别看陈家不富,但这小狗喂得还挺肥!”
“这小黑是我要来的,自然得对他负责不是?”陈允正好从屋里出来,抱起小黑狗,摸着它的头。
说来于归也是好奇,这几天每次来陈允家,陈允好像都在特意让这只小狗亲近自己。
于归起身:“陈允,本官这次是来告诉你,你可以把二老的尸身接回来,下葬了。”
“我爹娘的案子可有眉目?”陈允表现出很急切的样子。
于归摇摇头:“先让二老安息吧。”
陈家二老葬完当夜。
“陈允你是不是该去县衙了?”
站在陈允面前的是一位穿着黑色斗篷的人,遮着面。
陈允道:“不用你提醒。”
“虽然我们帮了你,但你也不能活命。要怪就怪你爹,谁让他和白家扯上关系。”
“你们门主为什么这么恨白家?”
“不该问的别问。”黑衣人说完就转身而去了。
衙门的鼓声又响起,鸣鼓的是穿着一身孝服的陈允。
惊堂木一响。
戴孝的陈允跪在公堂之上,低着头,从口中说出:“大人,此案不必再查了,我父母是我杀的。”
外面的夏蝉叫得热烈,可他字字不带一丝热气。
于归虽之前便有猜想,但听他亲口说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你说什么?”
“我说,我父母是我杀的。”声音还是冰冷。
于归有些要站起的架势:“为什么?”
“为什么?”陈允抬起头,眼泪流下来,声音总算有了热度,“他们老来得子,生下我,为了什么?给他陈家延续香火?他们是疼我爱我,但在我看来,他们爱的不过是陈家的香火,生下我来为他们养老送终!只因我爹娘年老,我家贫寒,学堂中的人就欺我辱我。凭什么?他们爱我,就是生下我,让我陪他们一起受罪的?”
他的声音像迸发的岩浆,已近疯狂。
“混账!”于归将惊堂木狠狠拍下。
于归气冲冲地盯着他:“你可知,你父亲曾是什么人?”
“能是什么?”陈允泪痕未干,却已冷静下来,不屑道。
“好,我告诉你!你父亲乃是白相的旧部,怎会贫寒?”
陈允唇起未语。
“你可知十多年前此地闹了灾,有人倾出所有才有了现如今的陈县。那个人就是你陈允的爹!”
陈老爹救了陈县,如今陈家小儿却被同窗欺辱,于归也是想不通。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陈允的声音又冷下来,“但我的命是他们给的,我从杀了他们的那一刻起,就准备好要还给他们。我既已认罪,请大人依法处置。”
“你!”于归话未说出。
陈允抬起眼眸,眼中进了些温柔:“大人,我还有一事相求。我见大人甚喜爱小黑,草民乞求大人收留它。我已无法继续照顾它,它是我要来的,我便要对它负责,我不能像我爹娘一样。”
于归此时才明白,原来陈允一直和自己强调小黑狗的好,是想把小黑狗安置好。或许这也是他才来认罪的原因吧。
“本官答应你,会照顾好它。”
惊堂木又一响,“陈允!你弑父母,泯灭天理。来人拖下去,斩立决!”
“多谢大人。”一声响,陈允叩首。
这头一磕,是对于归依法处置他的了却?是对于归答应他收留小黑狗的感谢?是对陈家二老的认错?
衙役们将陈允拉起,陈允的额头已布满鲜血。
“大人……”
姜泯眼中带些担忧地看向于归。
于归见状即身起,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嘴微张,眼睛愣愣地看着陈允。
久而,缓过神来:“按律法,他死后也当暴尸三日。”
姜泯向衙役们挥挥手:“带下去吧。”
“是。”
姜泯走到于归身边,轻扶着于归的肩膀,看了看地上留下的血迹。
一个杀母弑父的人,竟然会为一条狗做打算。
傍晚,二人将小黑狗抱回县衙。
姜泯将吃食放到小黑狗面前,小黑狗一股脑儿地将脸塞进盆儿里,吃起来。
“先生,你看它吃东西像熊瞎子。”
“它长得黑,吃东西也黑,不如就管它叫黑瞎子吧!”于归笑得合不拢嘴,“怎么样,先生?”
姜泯调笑道:“我家大人生得这么俊俏,自然你欢喜就好。”
于归微愣一下,接着“嘻—”一声,向姜泯摆出一个笑脸。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秋已深。
鸢江旁,落叶黄,石碑凉,二人望。
姜泯背着行囊,于归手中抱着一只小黑狗,两个人驻足望着鸢江水打着寒碑。
碑文大字为:“杜宇之墓”,小碑文大抵是谭村众人的歌颂、忏悔。
天已转寒,隐约可见的白气从于归口中冒出:“先生,今日是吴世仁问斩的日子吧?”
“嗯。”
翩翩读书郎,有怨于鸢江。
折了鸟翅膀,风尘叹归乡。
于归此行升为封州知府,为政一载有余,政平讼理,迩安远至。
莺时,皇命又升至京中封天府府尹。
去京途中正好经过于归当年赶考时走过的地方。
“大人你可知道这里的一个趣事?”
于归道:“行了,你就别打哑谜了。”
“这里原来有一伙山贼,他们自取为风火寨。”
于归知道这个风火寨,当年他就是因为被这伙山贼打劫才被何山救下的。而且听何山说这伙山贼功夫平平,何山在他们手里救下过不少人呢。
对了,还有一件事,他一直瞒着何山和小海,那就是小番就是风火寨里的小土匪。当时是见小番可怜巴巴的样子才没有揭穿他。
姜泯的笑声将于归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你知道吗?后来这个风火寨真的让人在一个大风之夜一把火给烧了,成了真正的风火寨。”
京中热闹之至,于归在府中安置好,便拉着姜泯外出。
在街道上嬉嬉闹闹,于归走在前面,双手枕在头上,面对着姜泯:“先生,我真是太开心了,没想到这官升得这么快!”
于归猛得一激灵,后背好像撞到人了。
他立刻转回身道歉。
姜泯捂嘴暗笑一声,又向于归面前的那两个人打招呼:“言卿,君兰。”
言卿拱手行礼:“巳辰兄。”
“我天!你真回来了?”君兰倒是不拘束,“我和白藏听说你到了那封天府,正商量着要去看你,没想到大街上碰到了。”
“看样子,你们还挺想我的啊?”姜泯笑道。
言卿头一撇:“他说的,我可没有。”
“当真?当真吗?”
见姜泯越来越近,言卿笑道:“好了好了,甚是思汝。”
于归站在一旁,能感觉到他们三人关系很好。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姜泯拉过于归,“这便是我正在追随的于大人。”
“不才于归,字池羽。”
言卿行礼道:“原来你就是于大人,久仰久仰。在下白藏,白言卿。”
“在下张元知,字君兰。”
于归惊喜:“二位便是在京中有‘云中白若,花中兰若’之称的左右相之子?今日得见,乃吾幸事。”
“不敢当,不敢当。”
左右相虽不合,但二者之子,自小同末王姜泯玩大,关系甚密。二位公子,貌俊行德,城中人将他们比作天上的白鹤和花中的君子兰。
几人正说笑着。
“哥。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
一位紫衣姑娘走来,看见于归微怔:“你是于公子?”
『 作者有话说 』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用的是《礼记》中的话。
关注官方微信公众号, 方便下次阅读
(微信中长按识别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