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是在防着我吗?
于归抬起头。
那是当初他向何山告辞时,二人说过的话。
——
“乌纱帽的魅力就这么大?”
“望何大哥莫要取笑。实不相瞒,我欲为官是想……”于归微微一笑,而后眼神坚定而又略带羞涩,“扬天下之善,惩尽天下之恶。”
何山叹一声气:“有的恶你是无能为力的。”
接着何山又笑道:“不过你此心如净水,是好事是好事。于兄弟一路保重。”
——
虽然当时没有明白那句话,但在现在看来。
果然。
有的恶是无能为力的。
远处的鸢江还在潮打乱石。它不仅扼杀一位书生少年,也扼杀雏鸟之心。
姜泯从于归的眼睛中看出有些伤感。
是因为亲眼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吗?
看样子,他那一腔热血被泼了冷水啊。这不就是自己期待的吗?为什么会替他感到难过呢?
晚上,于归刚要脱衣,敲门声传来。
“谁啊?”于归打开门,在眼前的是一张纸,举起纸的正是姜泯。
于归懵了一下:“先生,你这是?”
“诺,自己看。”姜泯将纸递给于归,走进屋子。
于归关上门,便看着纸上面的字:“姜泯,字巳辰,号二木先生,京城人氏,壬午年生人,年二十一,六月六生辰,不喜芫荽……”
姜泯贴在于归耳边,小声道:“这不是怕你小心眼儿。我知道你的,你不知道我的,心中不快嘛!”
当看到“亦未娶妻生子”时,于归笑道:“噗,你还写明这个?谁管你娶没娶妻、生没生子的啊。”
姜泯一耸肩:“公平起见,我知道你多少,我就写我多少啊!”
于归又略看了那张纸一眼,“原来我年岁比先生大啊!”
“那又如何?反正我个子比大人高啊。”说着,姜泯便挑衅似的微低头并且用轻蔑的眼神瞧着于归。
于归举起拳头就要朝姜泯招呼过去。
谁料姜泯一把抓住。
“怎么?大人难道想欺负我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说罢,用扇子从于归的头平量到自己的鼻梁处,未及于归反应便跨门而出了。
“哼!臭二木。”
几日后,消息已经传到京城的白府。
白相怒拍桌子:“这小小县令竟全不顾老夫面子,要杀老夫的人?”
“父亲息怒。”一位儒雅翩翩的少公子赶来。
“藏儿?”白相明显少了些怒火。
白藏行礼后言:“父亲,孩儿也听说此事。孩儿窃以为此事于县令做得对。”
“此话怎讲?”
“父亲常在京城恐怕不知,望父亲听我将此事原委仔细道来。”
于归在陈县已呆了几个月,转眼已到夏尾。
闲时,姜泯、于归二人正在衙内一大树下坐着乘凉。
于归突然想到一事,便问姜泯:“先生,那日在公堂上,你说我的后台比白相还厉害,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后台是谁啊?”
姜泯看着于归瞪着杏眼,眼巴巴认真的样子,便忍着笑意,“我当时就是吓吓他,省得他吵吵个没完。至于你后台……你是皇上任命的朝廷命官,皇上岂不就是你的后台?”
“也是也是。皇上这后台是够硬的。”
“你这个笨蛋竟然还想着。”姜泯说着拿扇子敲了一下于归的脑袋,“怎么,你还想真找个后台啊?”
“臭二木!你少打趣我。”于归说着也捶了姜泯胸口一下,“还有,你别老是打我脑袋。”
于归把玩着手中的树叶:“不过还有一事令我不解。”
“恩?”
“那神婆怎么突然就投案了,而且怎么问她也不说。”
她总不能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吧?
“大人,大人!出事了!”毛捕头匆匆赶来。
突然冒出一个人打破了他二人的玩闹,姜泯心中莫名不爽。
姜泯起身:“毛捕头你怎么老是急慌慌的?”
毛捕头一咧嘴。
“发生何事?”于归问。
“人命!两条。”毛捕头气喘吁吁的。
“什么?”于归当即起身。
县衙的人已经将围观的民众拦在门外。
一位男子正跪在死者身前痛哭,见于归赶到,连忙爬到于归面前,磕头哭求:“求大人一定要查明真凶,为我爹娘鸣冤呐!”
“你先起来。”于归将他拉起,“死者为你父母?”
两位死者看起来已到花甲,而其子看着不过刚到束发之年。
“嗯。”男子擦着眼泪,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陈允。”
门外的民众议论纷纷……
“这两个老人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么大年纪能得罪谁?”
“也是可怜,两老口儿一辈子老老实实的,家境贫寒,得子晚,现在又惨死,哎——”
姜泯向陈允问道:“冒昧一问,二老死时你在哪?可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
“我、我当时在学堂。”陈允有些哽咽,“是邻居家发现了我爹娘已经、已经死了,跑来告诉我,我才赶忙回家的。”
“谁是第一个发现的?”于归问向人群。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举手向前:“大人,是小人。”
“往常陈家老人早早就在家门口,摆摊卖东西了,今天却迟迟不见。不瞒大人,小人与陈家二老一直交好,怕老人身体不舒服,便想着进门去看看。门里面是锁着的,叫门没人开,小人透过门缝发现二人躺在地上。不过请大人相信小人是清白的,我踹开门时大街上的人都看着呢!”
县衙内烛火燃起。
于归在房内转来转去,百思不得其解:“死者陈家,邻里都说老实本分,宁可凡事退步三分也断不会得罪人,谁会特意去杀两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呢?先生,你说……”
“大人你看。”姜泯打断于归的话,将一本案卷递给于归,“这陈家竟然是白家旧部。”
“又是白家?”
姜泯手中把玩着折扇:“不过既是白家旧部,为何把日子过得这么贫寒?”
“先生。我见你时常带着这把扇子,能否给瞧瞧?”
“看吧。”姜泯将折扇打开,把扇柄握在手里,正反两面翻着让于归看。
只见银色的扇骨,银灰色的扇面,扇面上方隐约画着半轮圆月,接着是缭缭烟雾,下方是似有似无的山几座,流水一席。
扇子的正反画面相同,不同的是扇背上写着: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先生,你扇面上有我的名字。”说着,于归激动地想要拿过扇子仔细看看。
谁想姜泯立刻收起扇子,笑着说:“是嘛!那你我还真有缘。”
于归还在为姜泯方才的举动不解。
这是在防着我吗?
“那扇背上的是小时候我母亲经常和我讲起的《诗经·燕燕》里的一段儿。”姜泯说着竟然将扇子背在手后。
这一切于归都看在眼里,这扇子是对先生来说很重要吗?
他有什么要隐瞒的?都不肯和自己说。
于归尽力遮掩起脸上的失落,笑道:“这样啊,我娘说我的名字也是取自这篇。”
第二日一早,于归和姜泯二人便来到陈允家中。
刚进门,突然一只小黑狗立着耳朵、摇着尾巴冲他二人一顿叫唤。
“小黑!”见主人斥声,小黑狗才停下来,跑到它主人身边。
“陈允这是你家养的?”姜泯问道。
“嗯,之前喜欢,便从别人家讨来一只。大人别怪,小黑它是喜欢你们的,方才它是摇着尾巴的。”陈允一脸温柔的解释着。
“无妨。本官也挺喜欢它的。”
陈允突然面露喜色:“真的?大人喜欢就好。”
“说正事。”于归轻咳一声,“昨夜仵作已验出二老乃是中毒所亡,且毒性猛烈。你可还记得当日二老可曾吃过什么可疑的东西,尤其是旁人给的。”
陈允摇摇头。
“那当日吃过的东西可有残留?”于归接着问。
陈允又摇摇头。
姜泯道:“不知能不能让我与大人再入屋察看一番?”
“自然,自然。”
屋子里同昨日案发现场察看时一样。
“这屋中的东西,还倒是真没动过。”
陈允言:“自然。大人已下令,案发现场不得破坏,又有县衙捕快们盯着,谁能动?”
“不对。”姜泯眉宇轻皱。
陈允愣了一下,问:“二木先生可发现什么?”
于归也看向姜泯。
“大人,你闻。是不是比昨日少了股香气。”
于归用鼻子嗅了嗅:“还真是,我昨日还说那香气很好闻来呢!不过还是有种淡香。”
于归又四周闻了闻。
“陈允,是你衣服上的味儿啊!”
“啊?是吗?”陈允拉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大人没说,我还真没发现。”
之后,于归和姜泯也没说什么,便回县衙了。
到县衙后,于归拉着姜泯急忙忙地来到殓尸房。
殓尸房的管事领着他二人来到陈家二老的尸体旁。
掀开身上的白布,“先生,你闻。”
姜泯嗅了嗅,用手轻掩住口鼻:“这味道和陈允身上的一样,只是味道更浓了些。”
“对,昨日尸体在屋外,所以气味散开,不易发觉。而且先生你看,这人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非但没有尸臭甚至连尸斑也没有,虽然殓尸房处地阴凉,但这大夏天的……”
“按道理说,死一两个时辰便会有尸斑,两三个时辰便应有尸臭了。所以大人你是怀疑陈家二老早就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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