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流行同居
施乃安说是要回请一下董文化,感谢她那半张桌子一席酒菜。
董文化说:“康书记说了,要喝酒叫上他,我还真的就去请他呢。”
董文化请康书记:“是施老师回请我,为避嫌疑请康书记赏脸做客。完全是私人交往,不掺丝毫公事,也无任何请托。”
康书记听是穷教师施乃安请客,欣然答应,说是要带上窦镇长。
施乃安下班回屋,见到小凤仙,感到惊喜。
小凤仙说:“屋子住得很干净,我真没想到,难得。今天来办事,办完事班车走了,回不去了,跟你这儿凑合一宿。”
她看施乃安愣在那里,笑了:“看把你高兴的,我没那么贱,白送你?我在乡招待所订好房间了。”
施乃安说:“正好,我晚上要请同事吃饭,你陪我一起去。”
小凤仙本想今晚跟施乃安一起吃饭,聊聊,觉得施乃安是个可以聊的人。看来是没时间了,也没有什么理由推脱施乃安的邀请。她说:“那好吧,我做东。你也别争了,你还欠着我钱呢,还清了你再请我。”
因为有书记镇长在,杨花梦在最豪华的套门摆了一桌。
康书记一来,吓了一跳,说:“怎么在儿啊,换个房间,普通的,一定,不然我就不坐了。”
来客让康书记很安心。施乃安、董文化、小凤仙还有康书记带来的窦镇长。
大家坐定,康书记要看菜单。小凤仙递过菜单说:“四菜一汤,不超标。”
四菜:大盘手抓羊肉,大盘杨花河大红鱼,大盘杨花乡烧鹅,大盘红烧牛蹄。
一汤:香菇羊汤。
康书记说:“这太多了,这得吃掉施老师几个月的工资,撤掉两个。”
小凤仙说:“不要撤了,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就是个缘分,这单我买,算是付了施老师给我照看房子的工钱。”
康书记也就不勉强了,怕扫了大家的兴。
会餐的气氛温文尔雅,施乃安显得有些局促。
康书记说:“谢谢施老师来我乡支教,改天我做东,欢迎施老师。”
施乃安说:“不客气,都是杨花镇人,谢谢康书记赏光。”
康书记:“你的户口和工资关系都没有转到杨花镇来,我看了你的调令,支援农村教育事业的发展,支援啊,人家还舍不得啊。我听家长的反映,学生很喜欢你嘛,说你有水平。”
施乃安说:“啥水平,第一课就讲砸了,差点成了教学事故。”
康书记说:“我听说了,学生都笑了,说明讲得不错嘛,下次再讲,你就拿我们打比方,说‘书记是一副凶面孔,镇长也没有好声气’举个例子嘛,别总放在心上,那样就成了你小肚鸡肠了。来来,咱们举杯。”
施乃安喝下一杯酒说:“我也不是故意的,是那晚上闹鬼,真的折腾得神情恍惚,才意外出错。”
小凤仙说:“我跟吴友良的财产都经法院分割清楚了,那房子作价了归我了,两万块钱,窦镇长看操个心,不论多少,帮我卖了吧,不然再闹鬼,把施老师给吓出个好歹来,我可担当不起。”
窦砥柱说:“谢谢李女士的信任,这事我帮你打听,我不便经手,你看找别的谁来办这件事。我看你五姨就好,你们是亲戚,名正言顺。”
小凤仙说:“杨花镇谁不知道我和窦大镇长是同学,初恋,老相好,我现在都搬走了,卖个房子倒怕这怕哪了,好,不求你,我找别人。来,为多年的友谊干一杯。”
举起杯与窦砥柱碰杯,一饮而尽。
窦镇长有些不尴不尬。
董文化一直插不上嘴说话,别人敬酒干杯她就陪着,像是贪杯的样子,不多久就有些醉意了。她说:“老同学,青梅竹马的,人都搬走了,帮卖个房有啥为难的,谁愿意说啥让他们说去呗,这忙你不帮,就是没情意。”
窦镇长说:“咱们今天是说情谊不办事,说轻说重都没关系,哪儿说哪儿了。文化这一说,我还真想起一件事来。前两天我看到旺财了,他那个小娇妻跟一个做大买卖的跑了,他的意思想回杨花镇来跟文化复婚。”
董文化说:“复他妈个鬼,不提这人,喝酒。”
小凤仙说:“康书记,你得给施老师安排个住处,不能真让他住教室过道吧。”
窦砥柱说:“我早给施老师安排了,乡招待所给他腾一间先住着。他说要帮你照看房子。”
董文化说:“金花姐,房子你就只管卖,卖了施老师就住我那儿去,我房子有五间呢,他挑着住。”
康书记说:“文化老师,这不行,孤男寡女的,不好。”
董文化说:“康书记,你怎么也说那话,什么孤男寡女的,我们还寡妇鳏夫呢,领个结婚证不就不孤寡了嘛。”
大家吃惊地看着施乃安:“施老师不会又要闪婚吧。”
小凤仙说:“房子我不卖了。”
小凤仙看着施乃安,施乃安说:“你房子没卖,我就给你看着,一直不卖就一直看着。”
小凤仙端一杯酒敬施乃安,说:“敬你!”
酒酣席散,书记镇长先走。
弯弯的月亮升起来,满天星星。
小凤仙对施乃安说:“真想和你回去。”
董文化拉着施乃安的胳膊:“施老师,送我回家,我不会吐你了。”
施乃安对小凤仙说:“你早点休息,我送文化回去,沟沟坎坎的。”
“再见。”
“晚安。”
施乃安把董文化送到门口。
董文化说:“施老师回吧,不请你进屋了,一进屋我又要你陪我喝两杯,一喝两杯,我就成了另外一个我了,另外一个我又要喝两杯,结果就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
说完就哈哈大笑着回屋去。
施乃安也笑了,摇摇头转身回去。
回到住处,门口有一个人,那人说:“等你半天了,能再喝点么?一个人太孤独,想和你聊聊。”
等在门口的人是阿牛,他提了一瓶酒,还有一个瓦罐。
进门摆桌,打开瓦罐,香气扑鼻。
阿牛说:“我养了买了五十只小鸭,一只没丢,白天下河,晚上自己就回来了,只要喂几把玉米,几个月就长成大鸭子了。前两天都宰了,给老丈人和我爹一家十只,留了三十只,我腌了,挂起来,风干了。今天玉芬回来了,我就炖了一只,可她回娘家了,说晚上不回来了。我就想着拿来跟你下酒。”
施乃安说:“我是酒足饭饱了,我陪你,喝多少,你别勉强我,你要是勉强我,我很快就醉了,你也喝不好。”
阿牛点头称是。
于是,两人把酒品鸭,漫谈甚欢,各自只顾自己滔滔不绝,也不管对方听了没有,互称知己,其实还是自己知道自己。
施乃安说:“知人不易,知己更难。”
阿牛说:“人生在世,得一知己足矣。”
阿牛又说:“我们这儿有火狐狸,皮很值钱,晚上到村边来找东西吃,有时候也进村,人们就想法去抓,下夹子,怕狐狸不上当,就放一大块肉。
“狐狸来了,东瞅瞅西瞅瞅,远远地转悠,看有没有什么变化。一会儿一只狗来了,直接去叼那块肉,夹住了。
“人们又用毒药叫憋死丸的,裹在肉里,放到村口去,狐狸来了,还是左转转,右转转,看没有什么变化才过去,试探几次,把肉叼走了,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肉撕开了,闻,然后把肉吃了,那个憋死丸留下了。
“大多数的时候是狐狸还没有来,狗来了,怕别的狗来抢,就冲过去,一口把肉吞了,一会儿就憋死了。
“他们抓狐狸,把镇子里的狗都弄死光了,你没发现嘛,这儿没有狗了。
“有的,不是狗,那叫宠物犬。明明就是个狗,一叫犬就值钱了,你说怪不怪?”
阿牛跟施乃安碰了一杯酒,自己又倒上一杯酒喝了,说:“你说,张玉芬还是那个张玉芬,从前叫农民,是张玉芬;现在叫工人,不还是张玉芬吗,怎么就高人一等了呢?我就觉得那个毛纺厂就是个抓狐狸用的大块肥肉。”
“对,大肥肉,不如这大肥鸭,既好吃,又安全。”施乃安夹起一大块鸭肉来,示意阿牛。
又说:“多吃点儿,喝慢点儿,也给我留一点儿”
阿牛哈哈大笑,笑得泪水淋漓。
张玉芬第二天一早就回县城了,她这次回来就是跟爹妈通个气,她要和阿牛离婚,没什么原因,她在毛纺厂有男人了,她现在是工人,不能和一个农民过一辈子。
张皮匠对三闺女张玉芬是赞同的。
现在的张皮也不是从前的张皮了,他现在是旺财皮革有限责任公司的总工程师了。
李旺财办过很多企业,先是老鼠药,接着是橘子酒,后来是奶粉,再后来是白桦液饮料,再再后来就是现在,是皮革了,前面办的企业都叫厂,现在的叫公司了。用阿牛的话说:就是条狗,叫犬就值钱了。
旺财的公司就是收些皮子,先由张总工程师带人去油拉平晾干,然后打包运走,卖给外面的皮革厂,再然后从外面的皮革厂买了皮革的衣服回来挂在他们自己的商店里。
旺财雇了很多临时工,挖牙胶草,送到山里那个收购站,按斤收购,旺财跟临时工说的牙胶草,就是麻黄,可以制药,也可以制冰毒。
旺财的公司的工人都是临时的,有的是钟点工,比如跟张总工程师给皮子刮油的;有的是计件工,比如挖牙胶草的。还有一些收皮子的,收了皮子到他这里来卖,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张皮叫张总工程师了,当然不能再让农民阿牛给自己当女婿了,太丢人!
于是,不久,张玉芬和阿牛离婚了,阿牛埋怨他爹,他爹说:“咱是男的,不吃亏,再说人家把彩礼钱都退给咱了。”
阿牛说:“可是兰花花,要不是娶玉芬,她也不会到城里去,说不定我们现在娃都有了。”
阿牛说着就呜呜地哭起来。
阿牛的阿爸说:“看你个怂样子,大男人哭个㞗嘛。再找一个还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嘛。”
阿牛说:“不是的,不一样,这娶媳妇跟娶媳妇不是一回事。”
阿牛的老爹说:“都是女人,咋就不是一回事嘛?这娃脑子坏了?”
女人是不是一回事儿不好说,男人真的不是一回事儿。
张玉芬正挽着她的新男人,在哈达马县城的不算大的大街上走着,迎面就遇见了兰花花马佳佳,现在人们也不知道该叫她兰花花还是马佳佳,兰花花是她在农村时爹妈给起的名字,佳佳是她进城上学后自己起的名字,按理说应该是在乡下叫兰花花,在城里就该叫佳佳,现在她在城里,自认为是城里人,所以还是叫佳佳吧。
记住,在乡下叫花花,在城里就叫佳佳,以后别再弄混了。
张玉芬挽着她的新男人,迎面遇到了佳佳。
张玉芬向佳佳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叫司马南齐。”
佳佳:“啊,死马难骑,那,阿牛?”
玉芬:“离了。”
佳佳:“这个——什么时候结婚。”
玉芬:“结什么婚啊,你太老土了,现在流行同居,我们同居。”
司马南齐吻了玉芬一下:“是,我们同居。”
佳佳一脸迷惑,只听司马南齐说:“拜拜——”
佳佳心里想:“死马难骑,死马你骑它干什么,这名字不吉利。同居,不就是养汉吗,怎么还有比我还不要脸的人啊。这世界太疯狂了,自己真的落伍了。”
司马南齐的爹叫司马耕,公社拖拉机站解散时,他几乎没花钱搞到一台拖拉机,后来就一步步地增添设备,扩大业务,就发了。可是儿子就是不好好念书,初中没有上完就在社会上游荡。司马南齐此时是毛纺厂供销科的副科长。
张玉芬因为长得标致,被选到展厅当了讲解员,被司马南齐看上了,选为同居女友。
从此,张玉芬出入歌厅酒吧,沉浸灯红酒绿,她觉得这才叫生活。
今天,是厂长的大公子魏中闲从海外回来,厂长办公室专门为这个厂太子举办了大型的欢迎歌舞酒宴,厂里放假半天,大小领导,包换车间的小组长全都参加,全厂放假半天。
这个宴会上,玉芬学会了跳舞,她认为,不会跳舞就不算是上流社会的人,在这个学历没有超过高中毕业的上流人歌舞酒宴上,张玉芬当选为厂花,有人说,张玉芬一定会在即将举办的大型的厂大公子选公关小姐活动中胜出。
毛纺厂的人,是相当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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