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兰花闪婚
马佳佳没有回杨花镇来,她是在县公安局接受了讯问。
马佳佳高中的老师,就是教佳佳写诗,被她心里骂为“装正经,伪君子,流氓!”的那个写过一本爱情诗集的老师——施老师,正在公安局大门外等着佳佳,他要接佳佳去吃饭。
施老师姓施名乃安,高中语文老师,情诗写得好,可对男女之情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当时佳佳是看上他了,才学着写诗,让他给改诗,他真以为是佳佳要学写诗,不厌其烦地讲解,还总是要指出佳佳诗句的毛病。终于惹恼了佳佳,从此反感他讲的语文课,以至于语文成绩一落千丈,高考语文才考了四十多分。
后来施乃安知道了此事,心里对佳佳一直很歉疚。当他知道佳佳想到县上开个服装店的时候,他就联系了在广州的同学,帮一下佳佳。佳佳到广州在施老师的同学的帮助下,跟一家供应商签了代销合同,保证供货,售出付款,售不出退货。
佳佳走出公安局的大门,就给了施老师一个热烈的拥抱,让这个三十多岁的处男一下子热血沸腾,心猿意马起来。
马佳佳挽着施乃安的手臂,依偎着这个情窦初开的老小伙,春心荡漾地走在仲夏的街上,风在轻轻地吹,长发一缕飘在施乃安的脸上,他不愿拂去,此时,他觉得自己那些诗,都是狗屁,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写出那么多愚蠢的让少男少女们痴迷的诗句来。
施乃安总结出一条文学真理,享受爱情的人,写不出情诗来。
施老师携着马佳佳走过三条大街,转过四个小巷子,来到了“向东发凉皮店”,店门朝东开,向东发,不向东不发。
店老板向东发是施老师的朋友,因为施老师给他女儿辅导过功课的缘故,向东发曾给施老师介绍对象,从施老师二十五岁开始,一年一个,介绍到三十岁了,施乃安还是一个处男,向东发说:“我再也不给你介绍对象了,你要是能结了婚,喜酒我包了。”
今天,施老师来这里,一是要显摆一下,二是要通知向东发准备办酒席。
不赶巧,向东发不在,只有师傅和伙计。
施老师给佳佳点了一只椒麻鸡,一个凉皮和一盘凉拌黄瓜丝。这是店里的招牌菜。自己要了一个烂煮羊头,两瓶乌苏啤酒,一个“哈米提”牌油馕。
佳佳吃得很舒心,还喝了一杯啤酒。她决定把爱情给施乃安,今晚就去他那里。
施乃安住的是老师宿舍,不大的两间,外间可以做饭,里间住人。一排五个宿舍都是这样,这是高级别的老师住的,一般的老师住的是两人一间的。
屋内空间不大,比较杂乱,佳佳想,收拾一下可以当婚房。佳佳把屋子简单地归整一下,她让施乃安烧些热水,自己酝酿着把所有的温存都给他。
有人没有敲门就闯了进来,不是别人,是老马倌马时醍——马佳佳的爸爸。
老马倌一把揪过施乃安来,说:“施耐庵,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大英雄呢,就你这样,也敢叫施耐庵?你不用写《水浒》你给我写个《水坑》出来我看看。你把闺女弄得一个多月不见人影,你这是拐骗少女。走,咱们去公安局讲理去。”
老马倌说着一推,施乃安就倒在床上,躺在了佳佳的身边。
佳佳站起身,对着他爹:“你怎么还动起手来了,我说我要进城,你说你没钱,我说我不要当农民,你用鸡蛋砸我,我自己进城来谋生路,你又追来,还打我男人。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咱们去哪儿都行,走吧,我跟你去公安局,你说什么都行,都是我愿意的!”
“唉!”马时醍长叹一声,蹲到了地上。
昨天,杨花梦山庄的老板佟懿裯找了马时醍说:“有个广东的大老板看上了你们家的马兰花,让我给说个媒,他在县城给马兰花买一套房,第年给五万块。也不瞒你,他广东那边有老婆孩子,这边就不办什么婚礼了。人不老,还不到四十岁。”
报纸上现在总是登万元户,在农村谁家年收入一万元,就是发了大财了,会上报纸的。一年五万元,这还了得,什么外室内室的,人活着,有钱就行呗,再说了人也不老。
老马倌觉得这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大馅饼,于是急忙来找马兰花。找到公安局,才知道马兰花跟一个叫施乃安的人走了。老马倌那也是混过马帮的,对《水浒》是再熟悉不过了,现在还有叫施耐庵的,不是个豪杰,就是个勺子。
追到学校宿舍一看,那德行,肯定是后者——勺子。
对于马兰花失去一年五万年薪的当“外室”的工作,做了一个穷教书的婆娘,老马倌真的是很替自己惋惜,是因为他真的对马兰花无可奈何,他就抱怨起他爹给他取的这个名字——马时醍——马失蹄啊!他这大半辈子,总是失蹄来着。
在马兰花面前,老马倌只好吃了施乃安打包回来饭菜,然后被施乃安和马兰花一起送去人民饭店睡觉。马时醍躺在人民饭店的木板床上的时候,他的富豪梦醒了,天一亮就自己悄悄地回到杨花镇去。
杨花梦山庄的老板佟懿裯正等着老马倌回话,老马倌刚进来,还没有坐下,公安局的李剑来了。
李剑穿便装,戴一副大墨镜,他示意让老马倌出去。老马倌在刚出门时听到佟懿裯说:“那天佳佳从房间出来以后,过了很久,吴老四也出来走了,去哪里了不知道。”
老马倌心想,这家山庄还是有毛病啊,马兰花也没有真的脱了干系,他口里念着:“阿弥佗佛。”
不是这家山庄有毛病,是这家山庄里发生的事情有毛病。
马佳佳借钱为什么要来山庄?马佳佳说吴老四让她到杨花梦山庄来取钱,她是在这儿取了钱,写了借条就离开了。本来她可以自证清白,但现在不行了,都是因为施乃安。不过也没有人问她是不是跟吴老四发生了关系,因为发生关系不会致人失踪,更不会致命。
吴老四为什么让她来山庄?只有吴老四自己知道了。
马佳佳什么时候离开的山庄?马佳佳说那天吴老四约她在晚上十点到山庄,她离开时没有看表,应该就在十一点之前。
吴老四是不是在马佳佳离开不久就离开了山庄?
山庄老板说吴老四是在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离开山庄的。
最大的疑点是小凤仙说没有见吴老四回来过,那么那张借条是什么时候回到吴老四的家的?按照山庄到吴老四家的距离,如果是吴老四送回了借条,他应该是十一点以后到家的。
如果不是吴老四,借条不会是自己回到吴老四房间的抽屉里,一定是人送回来的,当然也可以不是吴老四,但是,有人送借条回来的时候,小凤仙在哪儿?
小凤仙说:“我和吴友良不住一个屋,他回来的时候,我可能是睡着了,没有听见,我早上起来后也一直没有见过他,他也可能是回来放下借条后又走了,那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可能觉得带在身上不安全,所以专门送回来。”
小凤仙说的也有道理,没有证据证明当晚小凤仙见过吴友良,也没有证据证明她没有见过。
马佳佳也不能证明她自己说的话完全属实。
施乃安去公安局作证,证明马佳佳跟他之前,没有跟别人发生过关系。公安局接待施乃安的是他的同学,他说施乃安:“你的证明没有任何意义,你真是个勺子。”
施乃安这个勺子,马佳佳不仅还没有清白,而且还欠着个五千块的大借条,他竟和马佳佳结了婚,向东发给他办了酒席,只请了单位的领导和一些亲朋好友,不是向东发小气,是真的不便大请,疑似命案在那儿,不好张扬。
婚礼简单,但形式还要讲究的。老马倌老两口头天晚上来到县城,住进人民饭店,因为两块钱一宿挺贵的,马佳佳的哥哥嫂子就没有来,是第二天早上坐牛耕田的小四轮来,赶上参加婚礼就行。
马佳佳就跟爹妈住在人民饭店,早上太阳没有出来,由向东发带着几个人跟着施乃安去接亲,人人都骑着自行车。施乃安骑了一辆崭新的凤凰128。这是接新娘的车。
从人民饭店出来也是过了三条街,绕了六个巷子,过桥就是放鞭炮,没有吹唢呐的,有个砖块录音机,播发着不知从哪个时空穿越过来的磁带,反正不是当时的,听起来怪怪的,像个勺子娶了个傻女子——
妹妹她不说话只看着我来笑啊
我知道她等我来抱一抱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
抱着那个月亮它笑弯了腰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
抱着我那妹妹呀上花轿
马佳佳是坐在大凤凰后座上由施乃安推着的。
一干人等来到“向东发凉皮店”。
施乃安对马佳佳说:“这个应该是酿皮店,很多人不知道酿皮子的酿是怎么写的,西北人又N和L不分,就有人认为是凉着吃的,写成凉皮子,以讹传讹,人们竟然不知酿皮子是何物了。世上的事情很多也如此。”
向东发说:“酸秀才,今天是结婚喜宴,不是你来吃早餐,什么酿皮子凉皮子,你叫它什么,吃到嘴里都是一个味,关键是东西要好,叫什么不重要。”
席已经摆好,人不多,这是娘家的送闺女席,等一会婚礼过后,才是正式的新婚喜宴,在不远处的吉祥餐厅,也是个体的,老板是向东发的朋友,可以优惠。
马佳佳祖籍是云南,施乃安祖籍是广东,他们的婚礼却按照西北风俗进行。其中很特别的就是闹公公,因为没有公公,人们就抓来了老马倌顶替。
按住老马倌两口子,给老马倌画上黑脸,把老马倌老婆画上红脸蛋。用酒盒子做成一个帽子,高高的,两边还有帽耳呼扇呼扇的。乔装打扮好之后让他们骑上个毛柳条子,几个敲锣打鼓拉着他们游街。
老马倌喊:“我不是公公,我是老丈人。”
众人说:“没有公公,老丈人也将就。”
在锣鼓声中,人们跟着跑,跟着笑。
婚宴刚开始不久,李剑来了,戴着个大墨镜。
向东发赶紧迎上去,李剑说要带走马兰花问话,向东发说:“李队长,你看这婚礼正进行着,一下散了多不吉利。要不您先入席,等结束了,客人都散了,你再带走她。”
“好吧,只好这样了。”李剑摘下大墨镜,掏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一张崭新的大团结递给东发。东发高喊:“李队长随礼十元。”十元是大礼了。
人们叽叽咕咕,窃窃私语,说着马佳佳的嫌疑,大家关心马佳佳跟吴老四的死有什么关系,只关心马兰花到杨花梦山庄,跟吴老四干了什么。
婚宴结束,马佳佳跟着李剑到派出所做了个笔录。
洞房里,马佳佳对醉眼矇眬的施乃安说:“那天我向吴老四借钱,他说要我到山庄跟他睡,才肯借给我,我说给他睡可以,不可以要利息。说好就到了山庄,吴老四要先睡,我说你睡了不给钱,我怎么办。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先交钱我再交货。他就把钱给我了,然后让我先写借条。在他装借条的时候,我跑到门口,打开门说‘谢谢,再见’,我就跑掉了。事情就是这样,今天我跟李队长都说了,他们做了笔录,还让我按了手印。”
施乃安说:“我去公安局给你做证明了,我说我可以证明,马佳佳在跟我之前没有和别的男人发生过那种关系,他们说我是勺子。”
“你这好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马佳佳说。
施乃安说:“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那个钱还上,我一个月五十六元,我节约一下,伙食降到十块以下,还剩四十六元,都给你,我下班后再找点儿活,挣一些,前些天有人找我往墙上用油漆写大字标语,一平方米五毛钱,我没干,明天就去问问,他们还要不要写那个大字。”
马佳佳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挣钱,还钱不急,吴老四活着也没有要我马上就还,他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更不用急着还钱了。”
施乃安说:“不怕活不见人,就怕死不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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