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去摸头顶被陆迁离撞伤的头,却只碰到了绷带。虽然还疼的厉害,却能感觉到几分的清凉。显然是已经处理过伤口,上了药。玉衡撑起身来,不慎扯到了伤口,疼的嘶牙咧嘴。玉衡捂住头,觉得还是有几分不慎清醒。
就在此时,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顿时天光倾泻,淌进屋内,将狭窄的小屋子照的明亮起来。门口站着陆迁离,他背光而立,脱去甲胄,换了一身锦衣。腰间佩玉,青簪就发,全然世家公子打扮。一扫战场上的冷厉,多了几分洒脱清俊。更衬得他玉容皎洁。只是到底眉眼间的戾气洗不去,触及他的眼底,玉衡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颤。
玉衡看着陆迁离缓缓走进,天光披身,恍若神祇。陆迁离问道:“京中还有多少人认得你?”
玉衡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陆迁离这是选择了任用他,眸底适时涌出狂喜。不顾伤势,爬下床跪在陆迁离身前:“谢殿下。”陆迁离等他行完礼,才扶他起身,在床边坐下。“不必如此多礼。”他眉眼微敛,“从今后,也便共进退。只是……”
他未说完,可却能让玉衡猜出他并没有说完的话:只是,没有想到他多年尊敬的母亲竟然是想要他命,夺去一切的仇人。而他本该入住东宫,受万民敬拜。
玉衡叹了一口气,回答之前陆迁离的问题:“父亲是三皇子一党,一直以来把我藏得很好。也不允许我参加诗会赚名声。也许父亲早就料到了今天。见过我的人,除了家中人以及仆人,也就一些不得不见的亲朋故交。这些人早就被父亲连累,四散各地了。京中之人,认得我的,无人。”
顿了顿,玉衡望向陆迁离:“我知道我父亲的遗书藏在哪里。那遗书就藏着长公主的罪证。我将这封遗书交到三皇子的手上之后,殿下也可以这样和三皇子拉进关系,借些人脉。名正言顺与东宫那位斗争。”
陆迁离目光不错的盯着玉衡,“你这是在借我重新为三皇子效力,还是真的为我着想。”他语气极为平淡,却让玉衡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跪在陆迁离身前:“殿下既然救了玉衡,玉衡自然是一切以殿下为主,不敢有所欺瞒。衡之一切,皆是殿下的。”
玉衡痛恨极了自己的无力。但现在自己生死,就在面前这人的手里。他也不敢露出太多的破绽。毕竟陆迁离是帝王气数,善多疑。
“有了三皇子做掩护,我们的行事也不必忌讳那么多。如今公布身份,对于殿下来说,并不是好事。”玉衡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东宫那位还简在帝心。”
陆迁离将他扶起:“不必惶恐。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还有伤在身,先好好歇息吧。”陆迁离扶着玉衡躺下,替他掖好被子。一点看不出昨天按着他头往墙上撞的疯狂,以及先前的冷淡试探。
这人是有几重灵魂?玉衡内心腹诽。不过好像也是,能当皇帝的就没有几个正常人。
玉衡也安安心心躺下,陪着陆迁离飙戏,太费心神了。
“从今以后,你就叫陆玉衡。江南人氏,喜欢游历。在剿匪中为我所救,自愿成为我幕僚。自此随我入长公主府。明白了吗?”
陆迁离抬起眼帘,看向玉衡。他的眼里还残存着在战场上的凌厉。玉衡下意识点点头:“明白了。”
“待会儿就会有小厮来给你送饭,记得一并把药喝了。你如今的身子也伤的差不得了。”陆迁离起了身,走出门。离开前,也将门合上了。玉衡侧头看向陆迁离离开的方向,竟然一时间无法捕捉到陆迁离的用意。
其实从落进这个世界看见陆迁离的那一刻,他是并不放在心上的。对于他而言,这不过是纸片人而已。他所要做的就是完成任务而已。但,如今一回想。他那时候所用的激将法,虽然有效,却不知道给陆迁离留下了多深的伤害。
在世界上最难质疑的是父母。因为他们是你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深的羁绊。若是他突然听见母亲是仇人,往日种种皆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怎么冷静的下来。不信,最后也得认命。他的存在,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陆迁离,他错信了人,他的人生也本不该是这样的。
陆迁离能容忍他到这种地步,也属实算心性坚韧了。
玉衡叹了口气。陆迁离此次出军结尾后,班师回京。在路上颠簸了近半个月,才抵达京城。
“先生,京城开元门到了。”陆迁离派的小厮汝南从外掀帘而入,抱着一壶汤药递到玉衡手里,是温热的。
玉衡忍不住放下书卷,作势要去掀开车窗的帘子。却被汝南制止:“先生,身体不大能见风的。要是世子知道了,我又得被惩罚了。”玉衡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也没有想到跋涉下来,明明没有受多少的苦,却身体一天比一天破败。陆迁离看他看得紧,知道他心软,干脆弄了连坐,让他不得不罢手。“好了好了,不吹风。”
玉衡疲倦笑笑,又拿起了书。在汝南离开后,他还是按捺不住那颗躁动的心,掀开帘子的一角。马车摇晃,连带着眼中的景色也在摇晃。千军万马肃杀之前,城楼高大巍峨,映照旭日,气势雄浑。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角度看普通人的城楼,从前踏剑飞过只觉得渺小极了。如今在这个角度,再思及普通人的能力,越觉得这座城楼的难得。那权利中心的皇城,又该是什么样的?
玉衡倒是好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