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了课,沈朔和白季九来到球场,陈乔在不远处向她们招手,而紧随其后的沈楠在看到陈乔的瞬间就蹙眉道:“这人是谁?”
“好像叫陈乔,语言系的。”奕玥回忆道,“是小朔的高中同学,怎么了吗?”
“没什么,好奇问问,长挺好看的。”沈楠意识到她的情绪外露太多,咳嗽两声带过了话题,“她们大概会打多久?”
“打一场球最短要四十五分钟吧。”奕玥答道,“我们去看台那边坐着吧。”
沈楠没有异议,等她坐下后,恰巧看到陈乔熟络地搭上了沈朔的肩膀,沈朔虽然没和她勾肩搭背,但也没躲开,这让她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不是她小心眼,不给女朋友个人交友空间,而是陈乔看向沈朔的视线太过暧昧和黏糊,那不像是好友间该流露的情绪。
说好没有没处理干净的烂桃花呢!
沈楠心底的小人愤愤不平地咬着白手绢,偏偏面上还要装作不经意打听消息:“陈乔是alpha?球打得不错啊。”
“我也不了解。”奕玥正在和谈想玩着你拍一我拍一的幼稚园游戏,还玩得不亦乐乎,听到沈楠问什么就答什么,“不过昨天在女alpha厕所看到她,应该是alpha吧。”
沈楠意味不明道:“昨天沈朔在厕所待这么久,就是碰到了陈乔?”
“是啊,小朔说故人重逢,难免激动了些。”奕玥因分神回答沈楠的问题而不小心拍错了拍子,被谈想弹了个爆栗,有些无奈地摸着脑门看向球场,“看样子她俩以前关系应该挺好的吧。”
“说不定好得过分了。”谈想突然开口,“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球场上,陈乔激动地扑在沈朔背上,险些没把后者撞翻,而站在一边的白季九将篮球砸得砰砰响,看起来很不服气。
看样子,应该是沈朔这边得了分。
这不是很正常的赢球反应吗?谈想的话是什么意思?
奕玥有些不理解,她又看向沈楠,却见她神色凝重。
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无力望天:女朋友天天打哑谜让人琢磨不透,久而久之她会不会因为智商不够被嫌弃?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没等她问个明白,不远处又爆出一阵尖叫,奕玥被吵得忍不住堵上了耳朵,等尖叫声趋于平静,她又听到一阵窃窃私语。
“那边那个穿白衬衫的姐姐,你以前见过她吗?”
“没见过,好飒啊是我的菜,要不要发表白墙问问?”
“别和我抢,让我问!”
“你得了吧你,问了姐姐也不是你的!”
“嘁,搞得你问了就是你的一样。”
沈楠的脸色越发难看,场上的白季九穿着亮眼的骚黄色,而陈乔一身天蓝,只有沈朔是最不起眼的白衬衫,再环顾其它场地,倒也有一两位穿着白衣的学生在打球,可离她们这边最近的,就只有沈朔。
经常打球的学生皮肤多少带点黑,可沈朔却像是黑纸上唯一的白点,在太阳底下,运动过后的汗水打湿了她的衬衣,贴在身体上能隐隐约约看见小腹上的轮廓,更别提因敞开了最上层两颗衣扣而一览无遗的锁骨。
白衬衫没有掩盖掉她的气质,反而让她成为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二十分钟后,上半场结束,沈楠黑着脸将矿泉水丢到沈朔怀里,她很想直接找借口把人带回家锁起来,哪儿都不给去,好在理智生生克制住了她阴暗的想法。她看着沈朔仰着脖大口灌着水,侧向她的白暂脖颈不停上下起伏;微风吹过,将扣得并不怎么严实的衬衣吹开,更大片的雪白落入她的视线,她当机立断站起身,尽可能用身体挡住其她人的视线,然后替沈朔扣紧了衣扣。
“楠楠,好热。”沈朔毫不在意地用袖口蹭了蹭嘴唇,擦掉了残留在唇边的水渍,她想重新解开衣扣散热,却被沈楠狠狠瞪了一眼:“不准解扣子!”
沈朔乖乖地放下手,任由沈楠替她从下至上检查衣扣。
五分钟休息时间到,沈朔打了声招呼就跑向球场,沈楠满意地转过头,却见谈想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她。
“怎么了?”沈楠疑惑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楠楠,你有没有觉得,”谈想叹了口气,提示道,“就这几天,你对沈朔太与众不同了点?”
“有吗?”沈楠回忆了一下这几天,还是没听懂谈想的暗示,“没有啊。”
“大一篮球赛,老白用一个月的中饭换你去现场帮他撑场面,你好像理都没理。”
“大一班级聚会,有个同学拉肚子在厕所蹲了十分钟,出来你人已经没影了。”
“更别提递水、帮人扣衣扣、老老实实待在某人身边动也不动了。”
谈想还想说的是,有沈朔的地方就有你,你俩的共同出镜率未免太高了点。
但见沈楠脸都快红成苹果了,她也就闭口不说了。
沈楠很庆幸奕玥被打发去买水了,现在只有她和谈想两人,有些话也能直接说出口。
“我只是想着,北姐姐和我走得近些,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去招惹她。”沈楠别扭道,“还有就是,你也看到了,就她这样,要是一个不看紧,被别人勾跑了怎么办?”
“那简单,折断她的翅膀,把她囚在笼子里。”用今天天气真好的平静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谈想轻描淡写道,“毁掉一个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她养成金丝雀。”
“挫掉她的所有锐气,让她身边只有你,反正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谈想的视线扫到不远处小跑着冲她挥手的奕玥,目光逐渐变得柔和,刚想再说些什么,一转头却看到沈楠若有所思的模样,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和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还当真了?真心才能换真心,她好歹是alpha,要真被你囚在家里,你猜她会不会以死明志?只是你和她不像我和小奕,你俩在这段感情中的地位完全不对等。撇去你的童年滤镜,楠楠,你喜欢的到底是北姐姐,还是江朔?”
沈楠没有回答。
或者说,她无法回答。
也许是因为“北姐姐”的滤镜太深,沈楠一开始甚至忘了沈朔姓甚名谁,只记得一个北姐姐。
可以肯定的是,她喜欢北姐姐。
可沈朔,还是北姐姐吗?
*
没过几天,沈朔接到了她父亲江盛元的短信,大概是忌惮和沈家约好的“无事不得随意探访”,江盛元只邀请她同他共进一顿午餐,还最好别让沈小姐知道。
沈朔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楠楠,中午我要出去一趟,不能陪你吃中饭了。”
奇怪的是,沈楠并没有追问她去哪里,只是挥了挥手表示她知道了。
这下更好,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沈朔按时来到约定地点,她的父亲已经等在了桌前,还冲着找不到座位的她招了招手:“朔朔,爸爸在这边。”
落座后,沈朔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余光瞥见江盛元在不停地搓着手,像是想开口,又像是难以启齿,见状,她嗤笑道:“江先生近来可还好?”
如果阿娘还在世,又怎舍得让她改姓入赘?江盛元竟然还好意思把爸爸两字挂在嘴边,难道他就从没想过,如果沈家不是什么厚道人家,那么寄人篱下的她会有何种下场?
既护不住阿娘的画,又保不住她,用奕玥的话来讲,那可真是太给alpha’长脸’了。
沈朔的眼里满是嘲讽,看向江盛元的目光里早就没了亲情:“看您春光满面的模样,想必在沈氏的工作还算如意。”
“江朔,这就是你和爸爸说话的态度吗?”江盛元被沈朔怼得面色不太好看,态度也强硬了起来,“你阿娘原先怎么教你的?”
“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提阿娘。”沈朔不怒反笑,“还有江先生,我现在姓沈。”
江盛元被这话噎了噎,他深吸了一口气,软下了态度:“朔朔,我知道你在生爸爸的气,但那时爸爸真的走投无路了,如果不抓住沈家这根救命稻草,我们家就彻底散了。”
沈朔并没有接话。
阿娘已故,她改姓沈,江家还剩什么?
穷困潦倒到不惜卖女卖画,颠沛流离还硬要维持昔日荣光,江盛元可真是一个好爸爸、好丈夫呢。
热气腾腾的菜拯救了两人间僵硬的气氛,江盛元拆开筷子给沈朔夹了一块鱼肚肉:“来,先吃饭,你不是最爱吃鱼了吗?”
爱吃鱼的不是她,是阿娘。
沈朔没有纠正江盛元的口误,在她看来,江盛元能记住她们母女俩的喜好,已经非常难得了。
这代表着,起码他的心里还有阿娘。
沈朔吃下了那块鱼肉,也软了语气:“我知道,那时为了保住阿娘的遗作,我们也走投无路了。”
江盛元放下筷子,问道:“你在沈家过得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如果欺负你,一定要和爸爸说,爸爸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替你求个公道。”
“他们都对我很好。”沈朔咽下口中的菜,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才回答道,“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江盛元犹豫了片刻,从他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个文件夹,递到沈朔面前,“朔朔,你看看这个。”
沈朔拆开文件夹,里面放着几张纸,纸上陈列着维护保养画作所需的工艺流程和价格,她快速浏览了一遍——这是一份价格清单。
她几乎是在看到总金额的瞬间明白了江盛元的来意——亏她还以为江盛元是念亲情,不放心她在沈家的生活才来看她,不曾想这竟是一场鸿门宴,在这种时候给她看这种价格清单,不就是明摆着来问她要钱?
“朔朔,你也知道,阿娘那些画很难打理,爸爸都是请专人来处理的,现在家里条件不好,你看能不能请沈先生他们帮帮忙……”
“不用麻烦他们。”沈朔站起身,将文件夹夹在腋下,再开口的声音里已经连半点感情都懒得施舍,“每个月我会打钱到你的银行账上,希望你保管好阿娘的画,五个月后,请将这些画完整地交还给我。”
而后,她也懒得关心江盛元脸上是什么难堪复杂的表情,带着文件夹直接离开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