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突然意识到，乔锦的碰触是不可以的，但不是恶心的。
为什么？
因为疑惑，简璃花一下子回想起在那有着众多植物人沉睡的，昏暗而又压抑的病房，她躺在沉睡的妹妹身上，被乔锦抚摸，被炙热亲吻，还有那最初的一夜，她被她压在身下，被她进入，被她舔舐全部，被她看到秘密……
那些带有热度的不堪记忆，又连起了黑暗的过去……
简璃花渐渐低下头。
她感到头开始发疼，胃里一阵阵痉挛，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酒喝得太多了，我去下卫生间。”简璃花勉强挤出一抹淡笑，故作轻松地向孙成说道。
孙成两手搂着美女，正在兴头上，冲简璃花咕哝了句就继续埋在酥胸里了。
高档干净的卫生间里安静无人，隐蔽的音箱播放着优雅轻松的音乐。
简璃花走近洗手池，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她觉得自己身上的酒气都很恶心。可她不明白，她明明经常应酬，对酒气已经习惯了。
好累啊，好恶心，好想结束。但为什么，明明计划顺利，明明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演场戏而已，不过是她一生要演的无数场戏的其中之一而已，并没什么特别。
但为什么会这么疲倦，身心都这么不舒服。
肯定和孙成无关，那和谁有关？是因为这地点吗？因为会想起被乔锦……
简璃花突然举拳砸上镜子。
因为身体的疲倦，力道不是很大，高档坚固的镜子没有被破坏。
简璃花的手却感到很疼，她突然生出愤怒，这愤怒驱使她举拳打镜子，手的疼痛又加剧了她的愤怒。
一切都是因为乔锦，如果没有她存在的话！
“混蛋！”简璃花闷声怒骂。
果然还是应该除掉她吗？下令吧，在杀掉孙成之后就……
为什么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
简璃花咬住嘴唇。
因为想到乔锦的自己，镜子映照出的自己，一定是懦弱的。
简璃花不能懦弱。
制造简璃花懦弱的乔锦必须消除！
咬紧牙齿，简璃花抬头，看向镜子。
瞬间她双眼大睁，下意识惊呼——镜中的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正是乔锦。
“你！？”简璃花刚要转身，乔锦就自后方抱住简璃花制住她的身体，同时用浸了药的毛巾捂住简璃花的口鼻。简璃花才要挣扎，意识就飘远，很快整个人就软倒在乔锦怀里。
乔锦把简璃花的一只手臂放到自己身上，扶着她走出卫生间，看到最近的服务员走过去对他说：“简总喝醉了，她说今晚就在这里休息，让我照顾她，还有转告和她一起来的客人，让那位客人自便，你把这事告诉老板。”
服务员看简璃花垂着脑袋完全没意识，身上又有酒气，以为是会所里常有的醉酒情况，一点也没多想便照乔锦说的做了。
女老板听后十分高兴，窃笑她押宝押对了，果然乔锦还能从简璃花身上捞钱。她亲自带二人到上次的房间，还对乔锦挤眉弄眼的，暗示她好好表现好好捞钱。
乔锦做了个“放心”的手势后便把女老板“赶”了出去。
离开房间的女老板把简璃花的情况转告给孙成，孙成以为简璃花是不忘老情人，又要与旧爱共度春宵了，于是更加相信他和王斌没有没有惹怒简璃花，王斌的死与简璃花无关。
简璃花缓缓睁开眼。
天花板的灯很亮，看起来很熟悉。
她很快想起，是曾经见过的，或者该说，是怎么都忘不了的，属于那不堪一夜的记忆之一。
她猛地起身，却发现难以动弹，随即发现她的双手被分开绑在床头的两边床柱上，而双脚也被分开绑在床尾的两边床柱上。
简璃花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转头，看到乔锦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以长裙下的大腿为支点，拿笔在一个本子上画画。
简璃花扭头看向右手，中指上的戒指不见了。她暗暗用力，手脚上的绳索没有一点会解开的意思。
“醒了？”乔锦开口，但视线依然落在画本上。
“你非要找死是吧？”简璃花拧眉冷视乔锦，冷冷开口。
乔锦并没有露出以往的调弄表情，反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把笔和画本都放到一边，坐直身体，以一种非常严肃正经的神情看向简璃花。
“首先说，我宁愿被你打死，也不会伤害你。之所以这样做，是为和你有一个平等对话的机会。也许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不……应该就是最后一次了吧，如果我们平心静气地好好谈过，结果仍然没有改变的话，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乔锦淡淡地微笑了下。
“所以，不用担心，这是真的最后一次了。”
看到乔锦那淡淡的笑容时，简璃花感到她的心动了下。
她知道，那并不是欣喜的笑。
“协议……”她轻声喃喃，“你会签？”
“啊协议……”乔锦笑了下，抬起手把垂在脸颊边的发丝拢到耳后，“是啊，还有那种东西呢……嗯，你希望的话，我会签的，不管有没有钱。”
简璃花冷硬下面容声音：“既然是协议便该履行，该我出的钱我当然会出。”
“哈哈，你在怪我耍赖吗？”乔锦又淡淡微笑了下，“对不起啊，我对你耍赖。我知道你会给钱的，不是因为你富有，而是因为你是认真负责的人。谢谢你，有这笔钱的话，我会好过很多。啊当然这个好过不是指我的心理上，而是指我的生活能轻松很多。”
简璃花又一次看到乔锦的淡淡微笑，她又一次感到自己的心动了下。没错，那绝不是欣喜的笑容，那是无奈而又悲伤的，好像要哭出来一般的苦涩笑容。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乔锦看起来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简璃花不明白，被绑缚失去自由失去防身能力的明明是自己，为什么现在可以为所欲为的乔锦看上去却弱小无力？
“那我开始说了哦？”乔锦抓了抓裙摆，随后看着简璃花，努力平静地说道，“简总，你身份高贵，是站在顶点的权势之人，而我是底层，是出卖了身体的低贱东西，我不奢求你的正视，我只是希望你能想一想，抛开身份差异，难道你真的讨厌我吗？你真的讨厌我的碰触吗？我碰你的时候，和别人碰你的时候，你的感受是一样的吗？”
简璃花愣住，双手下意识地蜷了蜷，僵硬的身体也微微缩退。
“自从事故发生后我变得一无所有，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我活下来的意义是什么，今后又要怎样活下去。一切都好像变得无所谓，我无法自别人那里感受到什么，别人也无法对我的情绪产生影响，我没有任何感觉，没有痛苦也没有快乐，我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乔锦无声地笑了下。
“当一个人没有活下去的欲望时，钱就成了废纸。我之所以拼命工作赚钱，是因为血缘关系让我有责任供养妹妹，赚钱养她成了我活下去的唯一原因。我很久以前就决定，如果有一天妹妹死了，而那时我还没有找到活下去的其它原因，那我也会随妹妹一起死。十年了……对植物人来说，已经是奇迹了，在见到你之前的一个月，医生和我说妹妹逐年弱化的大脑情况很差，脑活动下降明显，可以说已经排除醒来的可能，她现在仅存微弱的脑干活动，其它脏器机能也越来越差，她随时有可能停止呼吸，或者彻底脑死亡。”
简璃花张了张嘴，但没有出声。
乔锦深深呼吸，看了看上方，像在看透过妹妹病房的窗户看到的天空。
“植物人本来就随时可能死亡，加上都活了十年，我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听到医生的话时，我心里其实没什么感觉，反而有种，啊……要结束了啊的轻松感。我本来什么都无所谓，没有遗憾，没有想要的东西，没有能打动我的感受，我本来，什么都没有……所以结束便结束了。”
乔锦低下头，看回简璃花，露出笑容。
“直到我遇见你。你应该不常做救人这种事吧，其实那时候我一眼就看出你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给我解围。英雄救美的你可真是帅极了，也非常非常美丽。但那个时候我对你只是感谢而已，偏偏我碰了你，我感受到你的温度，我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别人的温度，不是体温这种生物性物理性的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只知道你的温度传进我的手里，穿透进我的身体，心里，你的温度就像有魔力一样，点燃了我的欲望。”
说着说着乔锦的眼睛渐渐张大，笑容也跟着兴奋起来，甚至有一丝癫狂感。
“那是我第一次产生欲望，心理上的，生理上的，完全新鲜的感觉，那是让我能感受到我的心脏在跳动的感觉。夸张地说，你让我自事故以来，第一次感到我是活着的，并且因为想要你，而想要行动，为了行动，为了得到你，就要活下去。第一次，我有了除妹妹以外，活下去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