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宫里的贵人
端午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陌川护在书架旁的角落里。
扔暗器的又居高临下,片刻间便伤了好几个人,屋外闹腾不已。可端午全没感觉,她只是诧异地抬起头,望着陌川的侧脸:“你为什么……”
陌川“嘘”一声,扬起手臂,取下两本书交换了位置。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放进端午手心,嘱咐道:“密室不深,且可以透气,共有十四级台阶,两旁有灯火,你自己小心。”
说罢,蹲下身子挪开位于最角落的大理石板,露出一个漆黑的仅能容纳一人的洞口。
端川知道他要自己躲进去,可又觉得那人被陌府的侍卫包围,估计闹不出什么什么水花,摇了摇头。
陌川以为她不听自己的话,还是因为在跟他闹别扭,焦急道:“都这会儿了,你就先把我们两个之间的个人恩怨放一边儿吧。”跟着解释说,“我府上的人武功实在太差,这个人他们挡不住,我得出去帮他们。”
这个理由说服了端午,她点点头,试探性地伸出一只脚,待触碰到地面,便放下另一只脚,将整个身子缩了进去。
见她躲进去,陌川当即将大理石板盖上,拿出藏在抽屉中的那把小巧弓弩,透过半透明的窗纱审视外面的局势。
锦书脸色青灰,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显然已经丧命。那张写了一半儿的纸,被她压在手下,纸的一角随微风起伏,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故事。
外面的地上躺了两个人,临风尚在院中狼狈地躲着漫天飞来的暗器,其余人在檐下躲着,你瞧我我瞧你,不敢乱动。
五年前,边疆动乱,为求一个功名,陌川入军籍。等战争结束时,那些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归隐的归隐,只剩御风一个既跟着他又健全。可御风又厌倦了舞刀弄枪,自请做了花匠,只有在陌川忙不过来时,才愿意勉强做事儿。
临风这批人是军队里调来的,无论是眼见,还是武功,比上身经百战的人都差得多,以至于陌川几次想把楚阁的人调来。
不过,这会儿有人虎视眈眈,他不敢行差踏错,只能暂时搁下这个想法。如今见他们一个个如此不中用,心里再度盘算起如何搞来一批优秀的武将。
发暗器的人再度露头时,陌川扣动悬刀,一箭射出去,正中眉心。这把弩被拆掉望山,勾心也被调紧二分,射出去的力度比寻常的弩多了一倍不止,因此那人当场毙命,从屋顶翻滚下来。
陌川怕还有别人,装上一只箭后,持弩跃上房顶,环顾一圈。
见西边儿有一道灰色的人影,立刻追了过去。这人脑子不灵光,偏生武功又厉害,陌川一连射出好几箭,还是叫他跑了。
密室里。
端午落脚的地方只能容她蜷着身子,极为憋屈。她摸索着点了灯,顺着幽暗的灯光走下十四级台阶,终于到了一处平坦宽阔的密室。
这里黑乎乎的,看不出有多大。端午取下一盏灯拎在手里,准备探一探这个地方。
哪知刚走一步,便迎面碰到一位神色惆怅的女子。这女子两弯细细的柳叶眉,眼睛盯着远方,眉目间带着说不出的怅惘。
端午手一软,灯“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怕那位女子趁机做坏事儿,端午忙后退几步,取下墙上的另一盏灯,问:“姑娘是谁?为何在这里?”
没有回答,也没有别的动静。
端午咳嗽一声,把灯举到那人面前:“姑娘,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陌大人身旁的丫鬟,你可不能欺负我……”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端午心中诧异,又朝她望一眼,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只是一幅画,不过画在黄色的牛皮纸上,而牛皮纸又与墙的颜色一样,乍一看确实难以辨认。
她哈哈一笑,又觉得有些瘆人,继续拿灯照着她,还自说自话给自己添点儿勇气:“姑娘,你生得不错。这眉毛,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一点儿错处都没有……”越看越觉得奇怪,后退一步,望着她的一整张脸,“奇怪,怎么跟我这么像?”
难道就是自己?端午摇头,这人鼻梁侧边儿点了一颗小痣,她没有。再者,陌大人好端端地把她的画像放在这儿做什么,这里阴气重得很,不像是观赏,简直是祭奠!
这么一想,端午更加害怕,偏生又好奇这人是谁,把灯上下挪了挪,试图找出更多的细节。
画的右上方题了一首词的上半阙——“*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是苏轼悼念亡妻的词,字是繁体字,若不是端午知道这首诗,只能识得大差不差。
除了原本应该是“十”字的地方被人刻意抹了去,其他的地方都一字不改。
所以,这个地方真的是为悼亡建的?是大人在悼念这位姑娘吗?
她越想越怕,越怕越想离开这里,忙提着灯往来处跑。
快到出口时,陌川正好打开大理石板,一线温暖和光明照近密室。
端午松一口气,迅速跑过去,爬了出来,抱住陌川。
陌川心中一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没事儿了。”
缓了片刻,端午推开他,问:“里面的人是谁?”
“谁?”
端午吹灭火折子,诵起那首诗:“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诵到“忘”,陌川已经明白端午指的是谁,也记起熹微长公主的画像还放在密室内。
那是三年前的事儿了,陌父陌母见他日渐消瘦,准备偷偷将他挂了一整间屋子的画像搜集起来烧掉。多亏临风通风报信,陌川才能及时从衙门赶回来,救下这批话。双方各退一步,这一屋子的画便在密室中住下。起初,陌川还经常睹物思人,后来便去得少了,如今几乎已经忘掉。
见陌川眉目间跟那位女子一般怅惘,端午不再诵下去,笑道:“陌大人记起来了?她与我,不对,是我与她很像呢。”
陌川沉默着,没打算开口。
等不到他开口,端午也就不等了,指着地上的锦书:“陌大人,我记得锦书之前写了小半页纸,那张纸呢?”
陌川十分感激她换了话题,松一口气,将捏得皱巴巴的纸递给她:“在这儿。”
信上的字儿行云流水,端午大致扫一眼,皱起眉。想到这样皱眉,跟那位姑娘的相似之处一定更多了,连忙舒展开。
陌川以为她不识字儿,伸出手:“给我吧,我念给你听。”
端午摇头:“我又不是目不识丁,应该能认出个大概来。”磕磕绊绊地念出上面的内容,“端午,宫里的贵人要对付陌川,你离他远一点,以免受伤。府里的奸细不少,长点儿心,别再轻易信人。”
纸上的内容不知真假,端午便问:“她写得可对?”
陌川摇头:“不知道。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着拿过纸,再度浏览一遍后,叠好收在怀里,“我已经命人去备马车了,一会儿你陪我出去一趟。”
端午摇头:“我还要给大人熬药。”
陌川知道她还在生气,拽住她的衣袖,将她拉回来:“无论你有什么事儿,都以后再做,现在先陪我出去。要给你挑几个会武功的丫鬟,你不出去,怎么能挑得称心如意呢?”
他这句话基本上已经表示信了锦书信里的东西。
端午垂着眼眸,心想:“宫门口劫人,不会就是宫里的贵人安排的吧?这么说,宋孤舟还跟宫里的贵人有联系?如果真的有宫里的贵人要对付陌川,给我挑几个会武功的丫鬟,还不如直接让我到大长公主府,那里应该更安全吧。或者让杜谦来也行。”
当然,她也知道大长公主跟陌川之间是仇敌,即使大长公主愿意给,陌川也未必愿意屈尊降贵去要。
万一呢?
她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觉得大长公主身旁的侍卫厉害吗?”
陌川冷笑一声:“你是说杜谦吗?他却是算是厉害的。怎么,你跟大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已经亲近到可以随便问她要侍卫的程度了吗?”
就这么一句话,又勾起他的疑心。
端午连忙摇头:“啊,没有。我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大人身旁的侍卫居然不如大长公主身旁的侍卫,临风跟别人比起来,似乎总是差一点。”
陌川问:“他比谁差一点?杜谦吗?”
杜谦这两个字是绕不过去了吗?
端午又是摇头:“没有。嗯……跟大人比差一点。”
陌川高兴之余,忽然想起逃走的那个人,心里有些苦涩。
他功夫本来很好的,可惜打仗的时候受过很多次重伤,病虽被熹微长公主勉强治好,可身体确实一天不如一天,稍微有个日晒雨淋就扛不住,武功也是肉眼可见地退步。
前几日,深夜去祭拜熹微大长公主,回来就染上风寒,本来想撑一撑,实在是头昏脑涨,不得不请假在府内养病。
他几不可闻地叹气:“既然你不想去,就在府里待着吧,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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