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幕后黑手
端午中了陌川的迷香,睡梦中又吸入不少迷烟,直睡到中午才醒来。
这是件密闭的圆形石洞,里面布置简单,仅有一床一桌一椅。桌上点着一盏红色的蜡烛,端午的脸随着烛火的跳跃而或明或暗。
她不知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低头掐了掐手臂。
刚觉出痛,便听头顶传来一声浅笑,一位男子打开天窗跃了进来,朝她拱手:“姑娘,可还认得我?”
烛光映着他的脸,端午细细端详起来。这人清瘦儒雅,天生一双桃花眼,眼里波光流转,隐约有风流之感。
不知为何,他身上的风流给端午呈现出一种矛盾感,好像是明明很正常的男子被人逼着涂脂抹粉,刻意养出一身丫鬟气一样。
端午甚至觉得他这种人更应该穿各种奇奇怪怪的颜色,而不是身上这件黑色劲装。
见端午不说话,那人朝前走了两步,指着自己的脸,柔声道:“姑娘当真不认得我了?”
声音很正常男子一样,带着一点点儿沙哑,硬是把那种矫揉造作的丫鬟气消了一半儿,整个人也顺眼多了。
端午摇头:“公子认错人了吧?我跟公子应该没见过。”
那人抿嘴一笑,丫鬟气又露出来。
顿了片刻,方爽朗地大笑起来:“我们见过的。五几天前,在夜市的馄饨铺,我想帮你出钱,你没答应。”
在馄饨铺那日,端午只听到他的声音,没看清他的脸。现在被他一提醒,方才记起,笑道:“我记得你,只是不知道你的模样。如今记住,以后就不会忘了。”
那人咧着嘴笑起来,又朝她拱手:“小……在下姓宋,此次冒昧请姑娘前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试探一下那日站在你身旁的男子是否真心待你。”说着自己也笑起来,“姑娘可能觉得我多管闲事,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试一试他。”
他说得越多,端午越发现他像那种男扮女的旦角。可又不敢问,只带按耐住好奇心,回答起他的话:“试一试也没什么,不过宋公子一定会失望的。我家大人头脑清醒,最善谋划,从不做蚀本的买卖。”
宋孤舟微微一笑,显然不大相信:“试一试嘛,或许结果跟你想的不一样。”
正说着,天窗上传来三声敲打,一只白鸽被放进来。那白鸽在石洞里盘旋几圈,落进宋孤舟手里。
宋孤舟取下鸽子腿绑着的纸条,看完后,将纸条递给端午:“你丢了,他好像一点儿都不着急。”
端午并不意外,还是接过纸条。上面记录着大人的行踪——辰末至宁王别院,巳初回衙门,一直未出。
宋孤舟走到角落里拿出一套笔墨纸砚,自己动手研墨后,在纸条上写“若想救端午,今晚三更,到寒松山顶。”交给端午看过后,又藏在鸽子腿上绑的小桶内,“姑娘,你跟我一块儿去将它放走吧,我很想知道陌大人究竟会不会来。”
端午确信陌大人不会来,又想出去看看自己是在哪里,便接过白鸽,低头顺着它身上整洁光滑的毛。白鸽性情温顺,在端午的手心里也不觉得害怕,只一双豆大的眼睛闪来闪去。
宋公子在墙壁摸索一会儿,手指在一处凹槽轻轻一按,天窗便开了,一根粗麻绳被放了下来。
石室上方是一座破败的稻草屋,角落里蛛网密布,地上散步着凌乱的脚步。
宋孤舟没把端午当成人质,并不避讳此处的地点,坦然道:“姑娘,这里便是寒松山顶。”手往对面一指,“那里是翠竹山,山顶是明镜庵,住的是先皇和太皇宫里的妃子,偶尔也会有王公贵族的亲眷去修身养性。”
循着他的指尖望去,端午看到一座气势磅礴的高山,凛冽的山风将山上种的翠竹吹得摇摆起来,形成一阵一阵绿浪。山顶悬着一个建筑群,其中楼台亭阁的墙壁俱是黄色,远远望着,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待她回过神,宋孤舟眉毛朝白鸽一挑:“姑娘将它放飞吧,这里风大,吹得时间久了,估计要染风寒。”
端午点点头,张开手掌。白鸽扑棱两下翅膀,渐渐远去,成了空中的一个白点儿。
怕端午无聊,宋孤舟特意命送饭的人顺便买点儿戏本,还有好吃的点心。
直到五更天,屋顶还没一点儿动静。宋孤舟知道陌川不回来,怕端午伤心,也不敢提,陪着她继续熬下去。
反倒是端午见他头一点一点,瞌睡得不行,合上书:“宋公子,现在什么时候了?”
宋孤舟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不知道,大约还不到三更吧。要不,我们出去瞧瞧?”
此时,寂水庵的钟声突然一连敲了五声。
端午脸色有些难看,勉强笑了一声,道:“这会儿怕已经五更了,大人不会来了,我们出去吧。”
尽管已经提前做好心理建设,知道陌川真的没来,她还是感到失望。
宋孤舟挺抱歉的,转念又觉得自己挽救了一个即将陷入沉沦的少女,笑着站起来:“姑娘,你家大人确实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良人。还好你陷得不深,如今快刀斩乱麻,难过一段时间,便没事儿了。”
端午听出这位宋公子误会了自己跟陌大人的关系,想要解释,又觉得即使说了,他也未必肯信,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宋孤舟打开天窗,带她一块儿出去,正要问她日后有什么打算,便被从房梁落下的黑衣人点中穴位。
这位黑衣人身影利落,出手迅疾,三岁小孩儿也知道他功夫极高。端午下意识就觉得他是陌川,眼睛弯了弯,问:“你怎么才来?”
黑衣人取下挡着脸的面罩,笑道:“我没找到你藏在哪儿,只能在这里守株待兔。”
是杜谦。
端午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好在她没直接唤出大人的名字,还容易糊弄过去。她朝杜谦浅浅一笑,转身指着宋孤舟:“他也不算是个坏人,你把他放了吧。”
杜谦愣住:“啊?”
他刚才是趁人不备,出奇制胜,要真的放掉,说不准很快就攻守异形了。
端午并未想那么多,仍旧道:“我也不知道他具体想做什么,反正他不是想害我,你把他放了吧。”
杜谦望着宋孤舟:“你若肯放我们平安离去,我便给你解穴,如何?愿意答应就眨眨眼。”
宋孤舟眨眨眼,杜谦又朝端午看一眼,见她神色坚定,三两下解开宋孤舟的穴道,拱手道:“得罪了。”
头是人身体最关键的部分,他这样把缺点暴露给宋孤舟,就是想引宋孤舟动手,让端午看清他的真面目。
宋孤舟朝他回礼:“我派人擒这位姑娘过来,实在是一片好心,公子别怪罪。”扭头环顾四周,未见侍卫出来,隐约猜出杜谦已经拿下他们,苦笑道:“公子,我手下的人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还望公子放他们一马。”
杜谦面露惊讶:“这是你手下的人吗?昨天在宫门口大展威风的侍卫功夫可比他们好多了,公子怎么不带他们过来呢?”
他说话时嘴角隐隐带着笑意,明显是故意嘲讽。
端午茫然:“不带他们过来不是挺好的吗?不然你哪儿能这么容易救到我?”
杜谦挑眉,凑到端午耳边说了四个字:“幕后黑手。”
言下之意,这件事儿背后另有操纵者眼前的这个人八成是提线木偶,或者二道贩子也说不定。
端午明白他什么意思,知道自己坏了他的筹谋,低着头不说话。
杜谦像模像样地白她一眼:“你不知道我本领很好吗?就算他带早上那批人,我也会救下你的。就怕那些人不是这位公子的手下,不听这位公子的派遣。”
宋孤舟打小受遍了冷眼,性子很是温和,被他这么嘲讽,也半点儿不恼,对端午说:“宫门口劫人,可是重罪,我们不敢做,这次不过是受人之托,顺便做点小事罢了。”
端午正要回答,被杜谦不咸不淡撇了一眼,抿嘴一笑,问:“杜谦,你怎么看?”
杜谦挑眉:“那公子一定知道是谁做的?不如我们交换一下,公子告诉他们是谁,我们替公子保密。”
宋孤舟怔了片刻,摇头:“端午姑娘,我做这件事儿的目的,早已告诉你了,绝无半点儿虚假。”
他只说“我做这件事儿的目的”,并不包括“幕后之人做这件事儿的目的”,因此这话确实千真万确,毫无虚假。
杜谦是个老江湖,笑道:“公子可能误会了,我们问的也不是你的目的,而是藏在你身后的那个人的目的。”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宋孤舟心里也有数。他苦笑一声,朝端午偷去求助的目光:“端午姑娘……”
端午感激他待自己不错,仰头看杜谦。
杜谦摇头:“不行!若是幕后之人再次朝你动手,怎么办?我们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
宋孤舟连忙道:“杜公子放心,目标不是端午姑娘,是陌大人。只要端午姑娘跟陌大人保持距离,便不会被波及。”
他言辞诚恳,端午当即信了他的话,要开口求情。
杜谦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继续追问:“目标是陌川?凭他们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怕是连陌川的手下都敌不过吧。”
宋孤舟也没想到这一茬,沉默片刻,道:“我的任务就是盯着端午,以及约陌大人三更时到寒松山。或许我做的事儿只是计划里无关紧要的一环,但我敢保证,目标绝对是陌大人,跟杜谦姑娘无关。”
杜谦明白他大概只知道这么点儿东西,不再问,对端午道:“等我给他的手下解完穴,我们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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