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和好
一身血衣的秋浓苍白着脸出现在宁王眼前时,他才头一次意识到他的对手是何等心狠的人物。
秋浓扯出一抹笑:“你带我去别的地方养伤,我不想爹娘看到我伤成这样。”
她这几日在一座尼姑庵里斋戒,不然陌川也不会轻易将她擒来。只需要跟寺里的师太打过招呼,到别处养伤也不难。
宁王点头,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安顿好秋浓,他便派人给大长公主送信,希望大长公主可以帮他。
一来,大长公主关心的端午在陌川手里;二来,偷令牌的事儿实属秋浓自作主张。因此,大长公主只说会尽力帮他们,并没有直接答应给他们一个结果。
他们这边儿忙着令牌的事儿,端午也有自己的打算——她跟陌川相处这么几天,无时无刻不在爆发矛盾。她不想陷入“争吵—自我调整—争吵”的漩涡,便想着离陌川稍微远一点儿,因此除了守在门口熬药,其他时间都躲在府中的小角落里。
这天,她正坐在假山石边儿看书,身后突然蹿出一位小丫鬟拍了拍她的肩膀:“久久,你坐在这儿干嘛?”
端午抬起脸,认出这便是在厨房里给她放水的姑娘,朝她笑了笑,继续看书。这位姑娘显然也认出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原来是你啊,你干嘛坐在这里看书?蚊虫怪多的。”
她一说,端午才发现这里确实有不少小蜢虫飞来飞去,起身道:“多谢你提醒。”
那小丫鬟嘻嘻一笑,跟她一块走出来,一脸神秘道:“我有个躲人的好地方,你想去吗?”
端午点头后,她领着端午一路走到院子最西边儿,指着一间堆满黄叶的凉亭:“院子大,这儿又偏,平常基本没什么人来,只有在贵客降临时,管事婆婆才会派人过来打扫。这原是我的秘密基地,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旁人。”
端午点头,自此偷了闲便到这里看书。那小丫鬟名唤锦书,闲的时候也会过来玩,还时不时缠着端午要她教自己识字。
宁王初始还不觉得什么,过得时间久了,也意识到自己老瞧不见端午,有时刻意拘着她,让她跟自己一块儿待在屋里。
只要他不说,或者没来得及说,端午一定偷偷放下药碗开溜。
这日,端午照旧教锦书认字,天空突然飘起细蒙蒙的小雨。锦书正百无聊赖,抬手望天,道:“不好,估计要下大雨,我们快走吧。”
端午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到灰烟一般被风吹着走的云,看不出雨是要渐下渐大,还是很快便要停。锦书推了推她,指着西边儿的天:“你瞧,那边儿一条一条的黑线,必然是下了大雨。”又指着在风中摇晃的树叶,“这风是自西边过来,说不定很快就把雨带来了。趁着现在雨还没下大,我们赶紧走吧。”
端午听她说得有理,合上书,跟锦书告别。
跑回书房时,黑云已聚在头顶,雨也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脚步声和雨声先后传入陌川的耳朵,他知道端午赶在下雨之前回来,轻笑一声:“她倒机灵,但凡晚上一会儿,定要淋成落汤鸡。”想到雨可能飘到檐下,又起身出去,命人将熬药的炉子放到室内。
端午去临风那儿领药回来,瞧见陌川立在檐下,只当他要找自己的麻烦,脚步下意识便放慢,同时在心底默默祈祷等自己到檐下时,他能自个回去。
陌川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故意站在原地,等她过来便指着屋子:“外面下雨,我命人把东西移到屋内,你在里面熬。”
端午笑了一声:“大人这么不信任我吗?熬个药还要在你的看管之下吗?”说罢又觉得自己过于记仇,点头道:“那也没什么关系,我知道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说法,陌川干脆办了个板凳到端午旁边,看着她如何熬药。
端午轻哼一声,故意使坏,将烟往陌川那儿扇。
陌川眯着眼睛,夺过她手中的扇子,将烟一股脑扇到端午那儿。
端午被熏得眼睛红了,连忙躲到安全地带:“大人,你故意的是吧?”
陌川扳回一局,爽朗地笑起来:“怎么,难道你不是吗?小丫头先使坏,我调转一下,你便受不了么?”
端午横他一眼,将板凳搬得远了些,以手做扇缓缓扇风。
陌川看她不似前几日一样冷冰冰的,心情也好上许多,拿扇子轻轻扇火。
他做得有模有样,端午便没什么存在的必要,起身道:“大人,既然你要熬药,那我就先走了。”
此言一出,陌川嘴角的笑意便消失了。
他拽住端午的手,勉强挤出一抹笑:“这都几天过去了,还同我记仇呢?”顺手把扇子放进她手里,“那我不抢你的活了,你亲自熬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端午居然从他脸上看出一丝落寞。
她从没想过落寞两个字会被她用在陌大人身上。
只一秒的功夫,她又意识到陌川故意作出这番模样骗她心软,冷哼一声:“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连卖身契也不在自己手中,怎么敢同陌大人记仇呢?”
这是陌川当时阴阳怪气她说的话,如今她又如数奉还过去。陌川哭笑不得:“快一个月的事儿,你怎么还记在心上呢?那时我情绪不好,一时说错了话,现在同你道歉好不好?”说着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朝她一拜:“端姑娘,我那时口不择言,无意伤了你,实在是对不住。”
端午连忙起身,朝他回礼:“大人位高权重,这一拜我可受不住。”又朝陌川一拜:“我初到此地,迫不得己时也做了许多对不住大人的事儿,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海涵。”
对拜完,二人相视一笑,齐齐坐回原处,之前的诸多仇怨算是一笔勾销。
或许是摊开了以后心情好,陌川陡然想趁着雨停带端午出门走走,领略一下京城夜景。
端午参与过“小世界”系列的项目,知道它多以写实为主,夜景只是微亮,并不像现代社会一样繁华耀眼,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小东西,也颇有兴致,乐呵呵地跟他一块出去。
这个朝代还算繁华,夜市熙熙攘攘,人群川流不息。端午跟一只灵活的小兔子一样在各种小铺子里穿来穿去,陌川小心谨慎地跟在她身后,看身后的侍卫跟不上来,才拉着端午的衣袖:“别走那么快,等等侍卫。”
端午玩得正高兴,哪儿有功夫搭理他,随便点点头,又跑到前面的馄饨铺子,点了两碗馄饨后,朝陌川招手,示意他过来。
陌川坐下后语气严肃:“你若是再乱跑,我以后不带你出来了。”说着朝身后张望,留意带出来的侍卫有没有跟上来。
端午撇撇嘴,心想:“我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还能给拐走不成吗?”
馄饨铺的老板娘端来两碗热乎乎的馄饨,端午凑过去闻了闻,笑着指向陌川:“他付钱。”又跟陌川解释,“大人,就当是你借给我的好了,等我发了月钱,再还给你。”
陌川轻嗤一声:“你想得倒挺美,从我这儿借钱,可是要利息的,你付得起吗?”
端午知道他是在说笑,正要反驳,却见邻桌的男子扔过来几颗铜板:“姑娘,你这朋友也太不仗义,就小小的几块铜板,能值得多少利息,我请你就是。”
这男子一身青色长衫,身躯瘦弱,举止温柔,眉目间噙着淡淡的笑意。他见端午头发并未盘起,面上带着小女子的气息,跟男子说话时也是嘻嘻哈哈,不拘小节,故而这人并未当他们是主仆,反倒觉得他们是好朋友。
陌川耳朵里只听到“不仗义”三个字,黑着脸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老婆婆,这便是我们的饭钱。”
这一个摊位恐怕也未必值这一锭银子,老婆婆目光在两位男子之间转了转,知道他们面上是争饭钱,实际是想在女子面前显威风,带着看好戏的心态微微笑道:“这位客官,您可折煞我了。这钱太大,我实在找不开。”
端午心疼陌川出手阔绰之余,又想起他曾经赏过自己一个钱袋子,她怕以后急用,在每件衣服的袖子里都缝了一些。往袖口一摸,果然找到一小锭银子,朝那位仗义疏财的邻桌晃了晃,笑道:“我原来自己带了钱。婆婆,你等着,我去别处换开来付饭钱。”起身在陌川肩头拍了拍,“你不要乱动,就在此处等我。”
陌川嫌弃地抚着肩膀,道:“你没看到我已将饭钱付了吗?没必要去。”
端午望着桌面上的那一锭碎银,又瞧了瞧老婆婆,轻笑一声:“大人可说笑了,你的钱是要利息的,我怕我还不起。”
此言一出,邻桌的男人抿着嘴笑起来
陌川知道她这是俏皮话,心里却不是滋味,又想到自己同端午说笑时,端午会不会也是这个感觉?好比一个冷笑话,只讲笑话的人觉得快乐,听到的人只觉得无趣。
端午倒没注意到陌川的脸色,但她觉得自己跟陌川是一路人,两个人再怎么掐架都行,旁人想介入那是万万不能的。
因此娇笑着继续道:“我若是还不起,说不定还要以身相许,大人身旁多了个想甩都甩不掉的跟屁虫,可麻烦死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知道这是人家小情侣打情骂俏,宽容一笑,不再注意这里。
端午将银子塞到婆婆手里,又从中取出两枚铜板,恭敬地送到那人桌边:“多谢您仗义疏财,小女子感激不尽。”
那人红着脸:“我只当他故意戏弄你,一时鲁莽,还请姑娘原谅。”
端午抿嘴一笑:“哪里哪里,公子是个热心肠的人,这样的人在天底下越来越多才好。小女子不打扰了,告辞。”
那人低头,饭都没吃完,便带着两枚铜板离去。
回到座位时,陌川递给她一个汤匙:“我病已经大好,明日便要办公。你穿男装跟着我们,我若上朝,你跟临风一块儿在宫门口等我下朝;下朝时,我们一块儿去衙门。”
陈述的语气,就是没得商量。
端午点头,汤匙在碗里搅了又搅,问:“怎么这么突然?之前没听你说起过。”
陌川笑道:“我都休养了这么多天,病好没好,也该上朝了,哪里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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