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黄昏。
余梦从图书馆出来,感觉头昏昏沉沉,前天的事还历历在目。
路边的小贩在桥头叫卖,斜阳在河水里泛着金光,一切都很温暖和谐,她心情骤然大好。
“叔叔,一个烤玉米!”她掏出两块钱。
“我也来一个。”忽然有另一个人说,还一并帮她把钱付了。
“我自己能付。”她道。
“刚好想跟你说个事,该我付!”古桥道。
两人便默不作声地走到了一起,不管方向,只是慢悠朝前走着。
他高高的,在她身旁不说话,可很有安全感。伤的那只手垂在她这边,看着都觉得疼,他仍松弛得像没事人一般。
自己喜欢他什么?也许就是这份从容淡定的个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她比往常从容了许多。
“没有哪个地方比图书馆更容易等到你。”虽然他昨天等了半天,也没等到。
余梦眉眼松弛,浅浅的笑挂上嘴角,不自觉地反复回味。
她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问他:“你找我是因为什么事?”虽然她明明知道,他可能并没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怕那天的事吓到你。我不是爱乱来的人。”他的解释带点紧张,时不时观察她的神情。
“确实比较吓人。”说话的人神情极其冷静。不是不怕,只是越危险的事情她越严肃。“但你可以解释一下的。”她说。
“事情很复杂,不过起因是我看人错了,也跟我妹妹的事有关。”他忽然冷下来。
“既然复杂,就不说了,我喜欢听简单的事。”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坐那吧,我累了。”余梦深呼出一口气,平静道。人其实不累,倒想仔细看看他的伤,有没有好一点。
两人在长椅上坐下,轻风吹过,将地上的落叶又微微吹起,聚拢到了一处,好像把他们两个人也吹得紧挨到了一起。
身后河水没有夏季那般流量大,潺潺水声吓不住人,却能让人紧张得恰到好处。
“饿了吧,应该早拿给你。”古桥先问,递给她拿纸包好的玉米,已经不怎么烫了。
“刚才烫,我也不想吃。”我接过,先摘出一粒试吃。“谢谢你请我吃这个。”
“因为我也饿了。”可他并没有开始吃。
余梦放下手上的吃食,朝古桥的伤口看去。长袖虽然能遮住,但他那只手并不能乱动。
“能让我看下伤口吗?”
“怪丑的,还是不要看了。”
她看了看他,视线还是回到那只手上,一只手握住他手腕,另一边将衣袖轻轻地、慢慢地往上提。
古桥没有阻止。她抓住手的那一刻,他脑子已经不听使唤,只感到迷迷糊糊的幸福。
“很疼吧!”
“不疼!”
那定是疼的,那么大的伤口,怎么会不疼。
他随她的眼神游走,忍不住问她:“你会介意吗?我总是难以避免发生这些打架的事,你应该猜得出来,我不止这一次。”
他想坦白,想问清楚,想了解她的心意。
“我介意!”他的心一阵抽痛。但她随即又道:“可我能理解,没有人会喜欢做那种身不由己的选择。但我也不会包容,因为那些终究是不好的事情。你跟文军来往的事也是一样,我讨厌,但我不能因我的讨厌而控制你做选择。”
她长叹一声,也说出她自己的无奈:“每个人都只该去控制自己的选择。”
两人都沉默下来。
古桥忍不住抽出一根烟来,想了下,没点燃。又拿起那包烟,示意她拿一根。
“记得那回你逃课出去,买了包烟,却一根没抽,今天试一试。”他用极其温暖的笑引诱她。
余梦手慢慢伸过去,果真拿了一根。
古桥收回烟盒,给原来那只烟点上火,轻轻吸了一口,再呼出,淡淡的烟圈抚过他的唇瓣,揉着他的鼻尖,将他藏在骨子里的性感都释放了出来。
“就像这样。”
原来他在教她怎么吸烟。
余梦将烟头接上他的那支,不到片刻,她的也燃烧起来,甚至比他的还要快。
烟一圈一圈地烧。
两个人都等待着,只是各有不同而已。
等到烧到够长,余梦将那支烟放到另一只手上方,轻轻一点,一撮烟灰掉落到手心。
她将手握住,再打开,已变成一片碎屑,风一吹,快吹进两个人的眼睛里。
手心还留着一点痕迹。她不禁笑起来:“你看,人或许就是这样吧!想要的很多,能留住的很少!”
古桥也笑,只不过是眼中带泪的笑。“余梦,你为什么要这么好?”他叹道。
“有吗?”她淡然一笑。
“你是个有十足定力的人!”以前他总害怕,害怕他这样的人在她世界里出现是一种伤害。他的生活充满悲苦、肮脏和混乱,没有生机,只有让人堕落。
她可以是他的光亮,但他绝不可成为她的黑夜。
现在他明白了,即使面对再多的黑暗,她依然能让自己活在光亮里。
思索中听到余梦说道:“你不也是一样!”
“所以——”
“所以什么?”
他摩挲着那根烟,又抽了一口,才道:“所以,以后大学你考去哪,我考去哪;你去哪座城市生活,我就去哪。可以吗?”
“可以。”
她声音很轻,但够他听见。他不禁低头轻笑。
他的手一点点挪动,靠近她。
她终于愿意让他握住。
————
“他是你亲表哥吗?”开学前古桥问,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
“嗯,他是愿意陪伴我又懂我的人。”余梦坐他对面,托腮看他,“怎么,你觉得不舒服?”
“没有!”其实很难受。
“那刘已呢?”余梦心里却甜滋滋的,故意逗他,“她追你那么明显,你和她又怎么一回事?”
“我就没理会她!”
“可说不准,你们一个班,近水楼台先得月,谁知道我会不会就这样被忘记了。”余梦胡扯道。
“那就公开吧,反正这么偷偷摸摸地谈我也挺难受!”
他期望让重要的人看见,只不过她永远是他心里的第一位,所以他愿意听她的。
这次这么说,只是想让她了解自己有过这样的想法。不必要这么做,但是是有必要聊的一件事。
果然她听完,表现出几分恐慌。
“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可能被我爸妈打死!”余梦委屈地开起玩笑。她最讨厌偷偷摸摸的,但偏偏从小到大她这样的事干过不少。
她愤怒,又不得不小心翼翼。
“我开玩笑的!”古桥笑道。除了理解,他也赞同她的做法。他们这个年纪,想走得更久,或许正需要这份她这份小心翼翼。
“不过我们很有必要了解,两个人最期望的状态是什么样的!”他还是觉得,该聊聊这方面的事。
她答应。可是看了下时间,她说有件急事,马上走了。
古桥还坐在那里,有些不是滋味。
……
今年的春季过得比往前更有活力。开学初,各班班会上先后宣布了中英文比赛的事。
此次比赛做了相应调整。听说县里的初中去年秋季调来了一位非常优秀的英语老师,此次即由她担任英语比赛的策划,首次以初高中合作的方式进行比赛,且形势多样,学生可选择自己擅长的参加团体或个人赛。
相比下来,中文类的比赛就显得枯燥很多。消息一宣布,主动报名人数持续走高,较去年班主任生逼的场面好看了不少。
海选从三月中旬起,初高中各自进行,到四月中旬才开始进入半决赛。
赛道分为音乐赛道、演讲赛道和表演赛道,初高中虽分别进行评比,但会有几个合作环节,其目的都是为了培养学生的团结合作和英语交际能力。
余梦本来不想参加,但因班上几个同学表演节目人数不够,生拉她扮演个重要配角,又因团体赛奖金更高,余梦答应下来。
哪知初赛有那么多变数,进行完两场后她们组合不敌a班和几个文科班,在进入半决赛的最后一场被淘汰。
各位评委除了表示遗憾还为他们提供了好几条建议,可余梦都没怎么听。正当结束准备下台时,坐最中间的那位评委叫住了她:“那位穿白色衬衫的女同学,先留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余梦虽不明所以,还是非常淡定:“老师,我叫余梦!”
“余梦,你好!看了这么多的表演,我和旁边几位评委都一致觉得你的发挥非常稳定,而且你的英语发音真的非常好,你是我听这么多下来最满意的一个学生。所以,我们期望你能以个人的身份继续参加后面演讲的预选半决赛,你愿意吗?”那位主评委说道。
“老师,我不擅长演讲,而且时间已经来不及。”余梦很是意外,她从没准备过,怕丢脸。
“没事,还有五天时间,我相信你能做好!而且据了解,八班现在好像只剩你一个独苗,我想你的同学和老师都希望你代表班级继续战斗下去!”评委笑着点头,对她表示肯定和鼓励。
她队友在后台,给她比出加油的手势。再看台下,班主任和王老师对她重重点头,都希望她答应下来。
余梦还在思考,直到台下接二连三喊出“参加”的口号,甚至越来越齐整响亮,她不想叫人看轻,终于答应下来。
台下的张玉清脸色却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