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桥其实进去过，说出去抽根烟，之后就没了踪影。
“不见就不见呗，”文军喝下一口烈酒，眉毛弯成潦草的线条，“七七跟他有点事不行吗？”
“哥，七七在这呢！”旁边人低声提醒，文军被堵得没话，佯装自然地又吞下一口酒。酒没下肚，余梦蹲在马路呕吐的场景闪过脑海，那口酒差点又吐出来。
余梦，光名字就够他叹气，怎么这么有本事！
长的是还可以，那双光溜溜的腿竟像把刀一样把几个男生的眼睛都剐了下来，他当时也多看了几眼。看着文文静静，心机比在场的所有女生都深。他越琢磨就越生气，气古桥竟然也会栽倒在一个女孩手里！
气头上的文军人跟着幼稚起来，他诅咒余梦吐一路，吐到被家里骂得狗血淋头。
被骂定难以避免了，但余梦这会还没到家。
记起程远还在等她，改口叫司机先送到他说的那家烧烤摊去。人已经不觉得反胃了，但想到自己无意撞见的画面还是觉得恶心，当事人是不觉得羞耻的，他们看到她反而动作更张狂，所以这份羞耻现在就紧紧萦绕在她脑海。
程远看她脸色不好，给她拿上杯饮料来缓一缓。他两个朋友还在，略感惊讶地问他：“这是——你表妹？这怎么了？”后一问是对着余梦说的。
程远也想知道，拉她坐下，一旁安静等她开口。余梦虽迅速喝完，那嘴却像刚刚喝下的是胶水一样抿得死紧。
他一个朋友看余梦的眼睛有点不对劲，他仔细看，才发现问题。她穿的这身跟出来时不一样。
这两个多小时干嘛去了他多少猜到了点，也就明白为什么叫他帮忙瞒着，甚至觉得昨天她就给自己下了套。
“有男朋友了？”他悠悠问。
“没有。”她答。
嗯，实诚！他又问：“看到了不该看的？”
“嗯。”
他一个朋友忽然说：“你搁着审问呢，不担心她有没有被欺负。”
“如果她被欺负，我一定帮她讨要公道。”自信的语气把两个朋友吓一跳。他把外套脱下来，怕她着凉叫她盖在腿上。
虽然不冷，但这个温暖的动作让她忽然觉得心情也没那么糟糕，小心说出发生的事：“我初中朋友请吃饭，我去才知道人那么多，那些人我基本不认识，非常尴尬。吃得也不太愉快！”
“男同学？”他的朋友问。
“女同学，他男朋友组织的。我同学特意嘱咐说不要穿校服去，显土。”为了更真实，她为难地低下头。
程远看出来了，她胡诌的本领越来越好，不过他不打算戳穿。
“看什么？我表妹还小。”他斜睨了朋友一眼。
“那我就喜欢这一款，能怎么办嘛！”他朋友突然暴躁。
话直白的叫余梦毫无准备，脸霎时红透到耳根。惊慌失措中听见程远吼道：“当时怎么不努力点跟你女神考同一个学校，现在隔得远了就开始见异思迁。”
“人家男朋友都换了好几个，我不能换个目标？”
“可以，但不能是她。”
“凭什么！嘿，程老远，你是他谁啊？你说不行我就偏要追追看。”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程远又气又笑地说，拉起余梦，“记住这个人的嘴脸，他叫不要脸，简称吴颜！”
程远低头对她又说了一遍，并拿手指着他。“无颜？”怎么听怎么荒谬，不会有人叫这名字的。
哪知那男生真解释起来：“妹妹，是魏蜀吴的吴，红颜薄命的颜。吴颜，记住了！”
“嗯，不要脸，很好记。”程远替她回答。大家都站起来，准备回家。
余梦对吴颜尴尬的笑了笑，她当时没想到，吴颜后来会成为她最敬佩的人。
已被程远拉着走了好远，看到吴颜还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她。她不明所以看向程远，请求一个解答。
“挺好的人，我最好的朋友！”
他不多说，她已知道那应该是很好的，只是说话不着调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这般直勾勾地看着她，给她的感觉竟截然不同。那几个男生叫她碍眼，她在这一刻却对吴颜生出许多好感来。
“我也挺喜欢他。”余梦道。
“不可以。”程远手比嘴快，已经朝她脑门敲打下去。
“又不是那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本来该松口气才是，可他的语气竟有点不可思议。
余梦假装思索，语气迅疾：“不知道，反正不是你这样。”
“我还不好？”
“不好，人高傲冷淡，还不会哄人，吵架你是半分不让。你那些女同学暗恋你是因为你成绩优秀，可不是因为你多好。你只能当别人高悬在心中的明月，当不了柴米油盐的眼前人。”
程远忍不住笑:“你对我意见还挺大。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什么样？”
“马上要文理分班了吧？”
“嗯。”她不知道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过几周整个高一每个班都会照一张合照，你只要拿给我一看，全都清楚了。”
“可以。”余梦笑着看他。
程远怔住，心想难道真是自己猜错了？
余梦倒感谢他提醒，心里有些怅惘。没想到她和古桥同班没多久就又到了分开的时候，她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同班。
想到他，她又伤感起来：他现在在哪，跟那个叫“七七”的女孩在干嘛。
她哪里知道，古桥适才还在远远注视着她呢！
从她在那难受的喝水，到跟程远斗嘴，他都有看到。
不过他并没有跟踪她。是烦躁的心让他想出去抽只烟，谁想摸索半天也不见打火机，他出来求的是安静，乱哄哄的包间自不想回去。出去走了几路才买到东西，烟一点上，人果然舒服了好多。
几口浓烟疯狂从鼻腔奔涌而出，他一个转身，余梦就出现在了对面。他笑自己眼花，人往昏暗的墙面一靠，她还在那。
除了程远，那另一个直勾勾看着她的男生叫他生气，这让他想起晚上劝她喝酒的几个男生，他当时真的想直接拿啤酒瓶砸过去。
她不知道她今晚有多迷人，太容易让人有非分之想。
但是她好像不喜欢他，之前的那一点点错觉都是他多想。所以他有点生气，当时故意没有帮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快触摸到她的真实，直到看到程远才明白她对学校里的所有人都防备着，他不是特别的那一个。
等烟火殆尽，古桥给文军发了条消息。买点古溪爱吃的后便坐车回家。
“走走走，真没出息！”这话文军是带着气发出来的。想了下还是不能理解，又发过去一句：“余梦就那么好？”
古桥没回，文军怒气又窜到头顶，手机往旁边一甩。朝两遍喊：“喝酒！”
他不知道，不是古桥不回，是他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回。比她漂亮、聪明的有很多，但都没有她特别。她冷漠、不爱笑、难交流，对男生来说这些全是缺点，可他不在乎。
有些喜欢，是命中注定的。
她爱用拒人千里之外的伎俩来保护自己的纯真，在第一眼看见她时他就知道。就是这份气质叫他迷恋。
但这些，他不想告诉任何人。他从文军的对话框中退出来，翻了翻，点到余梦的界面，凝神良久，想说又不敢说。最后还是说了，但不是他想说的那一句。
他道：“到家了吧，好点了没？”
余梦看到她发的消息，吓一大跳，没来得及看清就揣回兜里，因为母亲正在训她。
“这么晚才回，看看几点了。”母亲摇头叹气，让她看墙上的挂钟。
“跟程远在吃宵夜，他要陪朋友，我不能说走就走。”
“下午你不是在外婆家？”
“你不信？可以问程远。”
“程远程远，他是男孩你是女孩，这能一样？”母亲没觉得女儿说的是假话，但还是气，“还有，不知道提前跟我说一声？”
“哦，下回不敢了。”余梦低头，这点是她不对，没想到母亲会这么担心。但人倔，知错后认的错语气仍不温软。
刚想让她回房休息，看到这身衣服，觉得不对，严肃道：“这身衣服怎么回事？”
“新买的，我有零花钱。”
“校服呢，大晚上穿成这样出去，干嘛呢？”母亲意识到，这个才是最危险的一个事情。
“逛街时选的，表哥说这套好看。校服在他家。”
听她这么说，母亲稍松口气，她怕女儿是为某个男孩才穿成这样。高中当以课业为重，她可不允许自己孩子被其他影响到。
母亲又将父亲的励志故事动之以情地教育了她好一阵，叫她不能丢她父亲的脸。余梦一一点头，即便不赞同。父母在她心中固然有重大的分量，但她想为自己而活。
古桥等了许久，这回在睡前终于等来了余梦的消息。“已经好了！”简简单单四个字足以让他安心。
“你讨厌我吗?”他问。
“没有。”两个字却像等了一个世纪。
他欣喜，喜到忘了继续说什么。这叫余梦生气，她回答了，然后呢？
他到底想说什么？
“但是今晚，我不开心。”她在凌晨到来的最后几秒将这句话点了发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