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梦一进教室，那种怪异的感觉即扑面而来，说不出的安静，每个人如木桩一般定在自己的座位上。当然，文军除外，他身体往后靠，落在杂志上的那双眼时不时斜瞟向她。
她入座，没来由的烦躁，一动不动坐着将近二十多分钟，对着远处出神。那股闷与燥热急需要释放。明天期中考试，晚上第一节课自习，还没到下课时间，余梦随意往兜里揣了什么东西，就从前门走了出去。
操场上的灯并不明亮，从高处坠地，摊在四处。从中间走过，却是朦朦胧胧的。离校门还有100米，她停下脚步，拿出自己的学生证试图思考出一个好主意。
不知不觉第二节课已上去大半。余梦迟迟没回来.
古桥发觉不对劲，心里竟是从没有过的担心和无措。他轻碰文军的手肘，皱着眉头质问他。文军吞起口水，紧绷着脸不看他，嘴里嘟囔着旁人全听不见的话。
古桥踌躇片刻，人忽站起，疾步往后门走去，门被重重带上，那声响吧前边的同学吓住了。
等班主任来教室检查人数，已经少了好几个人。听到是余梦带头逃的课，王老师大为吃惊。
“不知道，她上节课没上完就出去了。”有人说。
“怎么回事？”
没有人敢说实话，大家知道因，并不知道果。“古桥是随后出去的。”
“嗯，什么原因？”王老师还在想着余梦的反常。
还是一片沉默。
古桥跑遍了校园的各个角落，也没找到余梦，只好赌她出了学校。想到余梦冷静外表下的叛逆和疯狂，他蓦地一笑，或许这才是吸引他的地方。
王老师在监控室里，正回看着这一幕。“再往前倒。”他同监控室的老师说道。
果真，两个人都出了校门。王老师将逃课的事跟余梦妈妈说了一声，并问她余梦是否到家，便赶去门卫室问明情况。想知道他们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出的校门。
见是王老师，门卫不敢不说实话。“余梦这孩子我认识，成绩好看着又乖巧，她说不舒服，回家拿药，还把学生证扣在我这里，又签了保证书，我就让她出去了。没想到现在还没回来。”
王老师手里紧紧捏着那两张学生证：“那古桥呢？”
“这男生问了我余梦的情况，说你没看到余梦让他来找的。听说余梦出去，把学生证往这一丢就出去了，拦都拦不住。”门卫有些无奈。
古桥和余梦，王老师之前从没把他们联系在一起过，没想到古桥对余梦竞有着别样的情感。虽知古桥勤奋又懂事，小小年纪就已心性成熟，为人不坏，但和余梦的生活环境大不相同。他害怕古桥会给余梦带来不好的影响。
他也不是不允许学生谈恋爱，但大部分学生不懂得尊重和克制，早恋成了利大于弊的事情。他最大的心愿其实是秋河和余梦能在学业上相互帮助，毕业后捅破窗户纸再在一起，两个相差不大的人才可能更长久。
现在的秋河还没有意识到他对余梦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从那天车上的反应他就知道秋河会喜欢余梦这样的女生。
秋河懂得克制，余梦却不一定。越冷静规矩的人，越会奋不顾身。
之前也有怀疑，可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他现在，需要弄清楚余梦来17班真正的原因。
余梦像个迷，冷静得过分，有时他也看不透。
这也是余梦矛盾之处。
她得意于别人的猜不透，可同样极期待着有个一眼就知她冷暖的人。
但没有，她倔强，用冷静来抚慰自己的伤痕。
她手里拿支烟，把玩着。总见大人抽，学校男生抽，心情越不好，抽得越凶狠！
自己从没抽过，今天初次给买烟。
靠在榕树旁的护栏上，仰着头，注视黑夜的点点星光。
偶尔有人经过，并没打扰到她。
许是觉得她疯癫怪异，长辈时常教育要退避三舍的混混见到她都没起歹心。
多么安全的夜晚！
余梦逐渐平静。
“今晚电影真好看，那个男二好帅！”传来一声娇柔，几对男女缓缓朝她走来。
“有我好看吗？”男生逼近对方的脸，吓道，“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女孩一声惊叫，笑着骂起来。
他朋友跟着开起玩笑，一人搂着一个女孩。
二十左右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少女。般配，又写满了现实的苍凉。
看着他们从她面前走过，逐渐走远。
余梦突然喊道：“文雪！”
那几人回身。
文雪整个人都僵住，略施粉黛的脸颊用力掩饰惊慌。
“好久不见！”余梦说的轻缓，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你们认识？”潘浩问她，不过一点不吃惊。
“很久不见的同学啦！”文雪笑着，害怕又怨恨地看向余梦。
她不清楚余梦叫这一声出于何种目的。本以为余梦会像上次那样装作不认识她，导致没有任何准备。
余梦面是冷的，心里却在感叹，文雪还是那么漂亮，无论身在什么样的比较中，她都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这令她羡慕，也令她惋惜。
“你现在住在哪里？”
文雪依然笑着，眼角满是不屑。“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余梦没因为对方的轻视有情绪，唯有那只烟在她指间上下翻转。
潘浩轻声问：“她叫什么？”
“余梦，好学生！”
“她就是余梦？”潘浩早已不记得他见过余梦，因为文军多次提起才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忍不住上下打量她好几遍。又凑到文雪耳边说：“下回哥几个聚餐，你把她带上吧。”
文雪心里一阵惊慌寒凉，面上却不敢显，贴到他怀里撒娇：“我哪有她联系方式嘛，初中都不同班。我不管，你身边只能有我！”
“我对她没兴趣，她另有用处。”潘浩抚摸她一边脸颊笑着安慰。“文军对她有兴趣。我相信你有办法的，对吧！”
——
直到文雪她们消失不见，她才从那条小路尽头移回视线。手里的烟被她捏折，早就没发抽了。
她将残烟往垃圾桶一扔，准备穿过马路回学校。
转身，再偏头。
古桥就站在几米外。
余梦想不出他出现在这里的道理。
是来找她的吗？她实在不确定。
她没想跟他说话，径直往前走。但两人却像都要朝对方走近似的。
“把它拿给我吧！”古桥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
“我出来找你。”他比她高出许多，说着温柔的话，却充满了压迫感。
余梦压着自己的烦躁，手在口袋里紧紧抓着自己那包烟，“我自己的东西自己拿！”
“这么紧张，你以为老师会看不出来？”他手伸到她面前，“拿给我！”
她看着他，犹豫许久，方慢慢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到他手上。“晚上回去还给我！”她小声警告他，注视他眼睛时，心脏狂跳得叫她害怕，赶紧朝前走去。
走出几步路忽然想到什么，回身把自己的想法讲给他：“我们最好不要一起回去。”
古桥没有反驳，用简简单单一个“好”字回了她。他有点难受，她今晚总是只看他一眼，就冷冷转开。
余梦以为他们会就此分开，可谁知道，他一直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她不走了，他便也跟着不走。她想等他走到身旁，再商量让他走在前头。
可等了又等，还不见他靠近，生起气来。猛然转身，他又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身后，她慌得差点撞上。
她想骂他，可骂不出来，全化作委屈藏在没流出的眼泪里。“要不你走前面。”她又只是看他一眼，眼神轻微偏转，与他的肩膀齐平。
古桥很久都不说话。
她紧张等待，那双眼波流转的眼睛再次看向他，他才开口说道：“我只是想保护你。”
可他的话语十分冷静。
余梦再次变得不知所措。
“已经快到了。你先走，我5分钟后进。”古桥已经替她做好了打算，想伸手替她理眼前的碎发。
余梦本能躲开，见古桥尴尬收回手，无尽的后悔汹涌而来。她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从小对异性的触碰感到难以适应，所以反应才会如此。
等到更懂情爱，余梦只有一声声的后悔，当时怎么能连一句解释都不说。有时漏一句话，就能让两个相爱的人什么都不是。
“好。”她说完，眼泪不争气地滴落。
这令古桥更加难受，他没想到她竟然能那么委屈，他都没触碰到她。面对余梦，他也昏了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等他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她已经转身走了。
余梦茫然地走进校门，直到王老师叫住，那份理智和冷静终于复苏。
“王老师，我……”
“不用跟我撒谎，我已经跟你妈妈说了。”不给余梦解释的机会，王老师直击要害。
余梦沉默，说多错多，这是她当下最好的应对方法。
“不问你妈怎么说？”
“回家就知道了。”应对她妈妈可比老师容易许多。
“古桥呢？”
“啊？”余梦装傻充楞，“我不知道，他也逃课了？”
王老师也迷糊起来，如果她在撒谎，那可比很多学生的演技都要好。
“他出去是为了找你。”王老师并不确定两人有没有在一起，所以再次使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