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梦拿纸按了几回,血还没止住。没了刚才的茫然感,这时感觉出刺骨的疼痛来。
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她重复地拿纸按住,直到血凝固,结成2厘米长的血痂。
“怎么回事?”徐晓卿压着嗓音问。
“没事!”余梦低声回答。
“伤口很深,得去医务室啊!”
“不用!”
余梦对经过闭口不谈,晓卿从他人交谈中才知道一二。
临近7点,王老师从后门走进,看到余梦的手,惊讶问道:“怎么回事?”
“伤到了!”余梦抬头看他。
当刻上课铃想起,所有人屏气,包括刘已,等待余梦会如何描述这件事情。
对余梦而言,同样关键。这件事她怎么处理,将影响她今后在这个班的处境。王老师此时能帮她,她却也能因一时的告状遭人偷偷报复。
余梦还没想清楚。
“站起来,伤口我看看!”王老师凑上前来。
她将手伸出去。
“去医务室!”
“不用。”
“马上去。”王老师加重音量,严肃的表情吓得人不敢反抗。“是不是非要我拉着你去?”
余梦楞了片刻,对上王老师的眼神,明白他这是要帮自己,低头答了声“好”,走出座位。
笔直的背影对着古桥,她多希望此刻自己是个隐形人,谁都看不见。
到了室外,王老师让她先等一等,让徐晓卿陪同。
“好!”余梦握着手臂,背贴在墙上,将教室里的一切抛在脑后。仰起头眺望一处黢黑远景,等晓卿出来。
……
“快看到骨头了!”校医擦拭完伤口,皱起了眉头。“怎么伤的?”
“是啊,真的是刘已弄的吗?”晓卿同问,声音越说越虚。
“她推了我的桌子,我没注意,伤到了。”余梦平静地陈述,好似在说无关痛痒的事情。
局部包扎好并听医生说完注意事项,两人返回教室,差不多耽搁了半个小时。
回到课桌,座位已有变化。刘已不再坐在她前头,而是坐到了古桥前面。换到她前方的,成了她的初中同学封长惟。
看来无需她再多说,王老师已经了解一切。
对正在书写数学公式的王老师,余梦投去感激的目光,紧接着拿出放假前布置的试卷,然而却无法动笔,她看向自己的右手,响起医生的叮嘱来,至少一周不能手写。
余梦坐直,听课更加专注。她也只能如此。
古桥的注意力却不在课上。有时垂眸,不知在想着什么,或者目视前方,静静观察室内的一切。
文军没来,段迎海也不闹,本睡着,忽然转醒,拉回了古桥注意力。
“什么味?”段迎海抽了抽鼻,说道。看到前方坐着的刘已,明白过来,长呼出一口气。后看向一脸平静的古桥:“你真厉害。”
古桥还没回过味来。
迎海眼瞟周已。古桥明白后,只是一声浅笑,偷偷看向余梦。
最后一节为自习课,因公交到晚上10点停发,所以走读生不必留。
雨还是很大,余梦一只手拿着这把大伞,有些吃力。校外的公交站只立着一个小牌,也无从避雨。
这里只有两路车经过,已经21:10,她不知道她的3路车什么时候到。
人越来越多,雨声才没那么孤寂。人咿咿呀呀的,成双成对,吵个不停。
余梦后退几步,放弃了登车的优先权,离人群远了些。
玉清同秋河共用一把伞,站到余梦右前方,说着前两天的生日会,没有发现余梦。
余梦把伞压低,也不想他们瞧见她这个人。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条手链?”玉清问秋河,尽显愉悦。
“看到就买了。”秋河声音没什么情感,好像不太想说这个话题,反问她:“你英语演讲比赛准备好了吗?”
“没呢!反正比不过你,我最多拿个三等奖!”玉清笑着说。她抓住秋河的手臂,靠得更近,柔声道:“书包要湿透了是不是,你帮我看看?”
秋河转头往后转,便看到了余梦。虽没看清脸,但那双鞋和那把伞,他下午刚见过。还有贴了绷带的手,十分显眼。
余梦吃力握紧伞柄,能感觉到秋河那道目光。雨水浸湿鞋底,她一动不动,冰凉感更甚。
玉清觉察到了什么,也往后看,可先被边沿流淌下的雨水吓住了,后疑惑问秋河:“怎么了?”
“没什么,你书包只湿一点点。”秋河回答。
玉清还是把书包背到身前,简单背了几句自己的英文稿子,让秋河帮忙纠正。
多么融洽温暖的氛围,余梦光听都听得出来。实在让人羡慕!
她就只能等啊,等车什么时候来,不管是她的3路车,还是他们的2路车。
可一遇到雨天,车总会莫名延迟一些时间。
等车的人越多,后边也多了些人。
余梦很久才感觉到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不远不近。她微微偏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形和白衣,心里的节奏如掉落的雨水一般没有规律。
是古桥!她以为他早走了。
他走到她身边,她认为是巧合,但还是有丝慌乱。看到秋河、玉清上车,人越来越少时,这种感觉反而加重。
他手插兜,沉静得让人不易察觉。
余梦也将手放进上衣口袋,来回摩擦着手里的公交卡。
3路车到,学生一拥而上,余梦拿出公交卡,等在最后。遗憾的是,古桥同她一般慢,没有走到前头。
她未动,他不动。她朝前走上了车,他才走来。
人实在挤,余梦刷完卡,以防冲撞丢失,她一只手有些笨拙地把它挂在脖子上,那张卡刚好落在她心口的位置。
已没办法再往里走,她被堵在刷公交卡的位置。
古桥亦是。她知道,他就在身后。
余梦拉了拉校服袖口,把伤口盖住。而后死抓住一处,低头无聚焦地看着车窗。她只需要坚持20分钟即可。
车发动,轻微地晃动,一个男同学站不稳,手臂碰了她一下,道了声对不起。余梦只是微笑摇头,看都没看对方。
那男孩却静静盯着余梦看。认出她后,本想说些什么,看到她身后的古桥也在注视着她,便停了打算。
他以为那是余梦男朋友,他们太像一对。他倍感意外,原来学霸也谈恋爱!
余梦灵魂像不在三界之内了一般,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一站又一站,下去了许多人,她到后头一个空位坐下。
头不再似顶着千斤重,她正大光明朝古桥的方向看去。
本看着窗外的他,感觉到那道目光,立刻找到她所在的位置。
他们就那样相互注视着。直到她发觉自己渐烫的脸,才错来眼神,偏头朝向车窗。
她不知道古桥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但她想“余梦”这个名字应该印在他的记忆中了吧。
“平安小区站到了,请……”
铃声一响,到站的人自该下车,余梦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人。
他要坐去哪里,她是无法得知了。好像是场分别,又好像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回头一望,那车已经开去好长一段。
一件心事落下,另一件心事就冒出来,余梦需想好如何让母亲不发现她的伤口。
到家后,她只藏住了10分钟,就被母亲发现了。
“怎么回事,下午去还好好的。”
“不小心。”
“你从小到大再不小心,也没发生过这种事。”母亲骂声飞驰,“瞧你转的什么班,说了不要惹事。”
余梦沉默,不与母亲争执,余母说5句她也不回一句。母亲没辙,叹着气让她洗漱休息。
骂归骂,那一阵的关心实实在在增多了。
……
第二日,余梦一来就发现自己课桌里的书全不见了,一只笔也不剩。书和笔是她在学校最在乎的东西,一股怒气和委屈涌上心头。
她问其他同学,都说没看见。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看见。后来问徐晓卿,她比余梦还意外。
余梦立刻就想到刘已,但她没有证据。她跑到垃圾桶看,只有自己的笔,没看见书。
刘已姗姗来迟,见到余梦后仰起头颅从一旁走过。仿佛在告诉余梦,她昨晚早走,今天又迟来,哪有那时间。
余梦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功夫确定真相,意外却发生了。午饭时间前,张文琴主动找上她告诉了实情。
“昨天下了晚自习,隔壁班陈启来拿的,他跟刘已非常熟。”
“你怎么知道?”余梦将信将疑。
文琴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认识的人不比她少。”
“可你干嘛要告诉我?”余梦隐有猜测,不过还是有必要问出来。
“我想跟你做朋友,”她说得很坦荡,“你是从重点班出来的,没必要受她那样的委屈。我能帮你。”
“谢谢你,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余梦婉拒。
“没几个敢跟她硬来,你怎么解决,忍气吞声吗?”
张文琴很冷静,说话温声有理,余梦便知文琴比刘已聪明不少。刘已靠的是一股莽力。
“你要不反抗,可就不止被她欺负了!”文琴又道,“我告诉你个人,你可借力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