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下画放纵一晚的结果是尹梅丽被空调吹出了感冒。
第二天一醒来，司沅就接到了投诉电话。
“昨晚你走之前就不能给我定个时吗？”
司沅也没比尹梅丽好过多少，不仅快睡到了中午，并且整个脑袋在起床后都昏昏沉沉，“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
“等你下山来，我都重新转世投胎了。”尹梅丽收起玩闹的兴致，“放心吧，我还活着，就是打电话看看你好不好。”
“我很好。”司沅按着最痛的额头说：“正要起床。”
“难得你会起这么晚。”
确实太过难得，所以她下楼的时候直接跳过了吃早餐，厨房里忙碌的人跟她说中饭马上就好。
“李橙心，我昨晚有没有对你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司沅只记得自己有些喝醉，后面怎么回的房换的衣服她丝毫没有印象。
煮汤的人手上动作停滞，不过只一秒便恢复如常，“没有，你回来就上楼休息了。”
没有吗？那她的衣服…
“以后别在客厅等我。”司沅端起桌上的凉水杯替自己倒了杯水，“我不习惯。”
李橙心不清楚司沅这么说的原因是否察觉到了她在隐瞒，可这时候再如实交待也为时已晚，只点头答应：“好的，下次不会了。”
两菜一汤很快被端上了桌，大概是她这段时间都很用心的学着做饭，司沅每一样都有尝。
短暂且安静的午餐结束后，司沅又消失在了客厅，李橙心考虑着泡杯茶送进书房，最终在烧热水的时候打消了念头。
见到了，她总得说点什么。
可是说什么呢？说昨晚被当成了那个人吗？
找了个能听见楼上动静的角落，李橙心坐在地毯上决定开始忙前几天接下的画稿。
这次的买家对山水画很痴迷，并且让她一定要保证画到的地方真实存在。
李橙心再次选了自家屋脚下的那条木柳河跟河对面那个小山头，只因它们在下雪时真的很美。
如果刚巧山顶垫满雪霜第二日又逢太阳初升的时候，阳光照在雪上似紫似金的颜色，让人忍不住驻足停留。
因此镇上每到十二月就会有很多摄影爱好者汇集，还有些带孩子体验雪景的三口之家。
她的爸爸在世前就开了间旅店，因为正对着山头的位置，每年生意都特别好。
后来过世了，旅店也没人经营，现在她甚至没了开店那几年的过多记忆。
都说学艺术的最耗钱，李橙心很感谢木柳河与对面的那个小山头，如果不是它们，或许她根本没机会考上C院再幸运遇到司沅。
带着感情的画作很快有了大概轮廓，不过看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
李橙心撑着方桌缓慢站起来，抬头往楼梯角看了看，“平常这时候都要下楼来添茶的，怎么这会儿还没有响动？”
又等了快十分钟，李橙心想着今早意外睡到快中午的人有些不太放心，冒着被骂的风险她仍去敲了书房的门。
门内安静，等李橙心焦急推开门的时候，司沅躺在地上。
医院，李橙心第一次陪别人来。
拿药时又恰巧碰见了上洗手间的周医生，“李橙心你怎么又来了？身体老毛病犯了？”
这话无疑是让排队拿药的人都误以为她是病秧子、这家医院的常客，纷纷用看重病之人的目光瞧着她。
李橙心握紧手里的药单子说：“是我老板，不是我。”
周医生隔着口罩好似松了口气说：“你这条命可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千万给我爱惜好了。”
李橙心嗯声保证完，刚好取药的柜台也叫到了司沅的名字。
“司沅？”去洗手间路上的周医生觉得这两个字很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单人间的病房除了钱贵一点，其余的挑不出一点问题。
这是尹梅丽专门安排的，李橙心打完120就给学姐去了电话，要不然她真的没有办法不慌张。
苍白的脸，唇色也一片惨白，无论她怎样叫喊都没有一丝回应的人，真的让她经历了一场胆战心惊。
“你还在后怕吗？”尹梅丽想起刚才在急救大厅见到的情形——一个瘦小的女生紧紧拉着医生的白大卦，双眼哭得通红，一遍遍请求让他们治好司沅。
用指头轻轻戳了一下窗边发愣的身影，“别怕了，我在呢，何况司沅只是压力大加上失眠还喝酒才晕倒而已，别太担心了。”
缓过神的李橙心握紧颤抖的手回：“学姐，我真的很怕。”
害怕司沅会像她爸爸一样毫无征兆的离开，从此再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信息包括记忆。
尹梅丽属实没想到李橙心会比她还在意司沅。
同性二字，其实在她的感情观念里并没有彻底赞同，不过碍于司沅是她的朋友，才没有表现出排斥而已。
眼下看来，感情由来的确跟性别无关。
“李橙心，你以后就是司沅的救命恩人了，等她醒来，让她以身相许报答知道了没！”
没有完全回神的人问：“什么？”
尹梅丽又耐着性子重复了遍：“我说我要帮你追司沅。”
追司沅，她怎么可以？
“学姐，司老板很爱那个人，真的很爱。”甚至在喝醉的时候能把讨厌的人当成是她。
尹梅丽怎会不知道，“可是那个人已经和司沅分手四年了。”
往后司沅的身边是谁都可以，再不可能是那个人。
“我想自己的好运在遇见她的时候已经全部用光了。”李橙心感谢尹梅丽，不仅让她来了别墅，还让她在司沅身边呆了一个多月，“喜欢便好，这样永远都不会有分开的那天，不一定非要在一起的。”
“你……”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尹梅丽有点恨铁不成钢，“多好的机会，你还给我掉链子，我看你是被她吓傻了！”
两个人站窗边聊的进行，完全没注意到床上的人早已经醒过来。
梅丽竟然要帮李橙心追她？
可谁还会像那个人一样执着坚定，并在得逞后骄傲地跟她说：“原来你那么好追，不过一杯柠檬茶就跟了我。”
她真的很好追吗？
记得在一起后她再去百居镇，那个人轻搂着她脖子说：“司沅，我追了你快三年，好久哦，我都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件事那样有毅力。”
追了三年，却仅仅在一起两个月就跟她说了分手。
“司沅我追你不过是跟朋友打了个赌，我根本没喜欢过你。要是再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忘记那段恶心的过去，我多想从没遇见你！”
得不到的永远最让人惦念，一旦得手后多数是这样的结果，何况那时的她们那样天真。
现在她的心已老，再没有多少三年可以被拿来消耗，也没有多余感情甘愿拿出来被另一个女人耗。
“梅丽，我想出院回去。”
司沅从病床上坐起来就要拔针，有双手却比她还要快，按住阻止：“司老板，医生说你需要休息。”
她最近真的需要好好休息，司沅看向抱臂旁观热闹的人说：“今晚我去你家睡。”
“为什么？”尹梅丽被司沅突然的提议吓到，“你从我买房后没有过这要求！”
之前她苦口婆心劝司沅去过夜，对方都找理由推掉，今天这是怎么了？
司沅坚持，“山上太远，在医院我没办法睡着。”
“我家只有两张床，我们又都是不喜欢挤着睡的主。”尹梅丽望向身边同她一样手足无措的人，“那小橙心怎么办？”
主人都不肯回去，她这个打工的人还能怎么选。
李橙心站在旁边不发一言，等着司沅来安排。
最后等来的是，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人身自由不归司沅管。
难道昨晚的事司沅是想起来了吗？
知道是她帮她换了衣服，假扮那个人说那些话？
趁学姐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手指绞着衣服的李橙心去到了司沅身边，嗓音带了份沙哑问：“你在生我的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司沅反问。
“昨晚我不该那样做，更不该和你说那些话。”李橙心越来越确定司沅知道了，“对不起。”
司沅对自己的酒品很清楚，也深知自己喝醉了的习惯，不会换衣服在卧室休息会去客房。
“李橙心你没做错，相反的是你帮了我救了我。”司沅直视着那双躲闪的眼睛，“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你找梅丽也没用。”
这话是劝诫更是警告。
“所以你去学姐家，是不想见到我吗？”
司沅将视线从低垂着头的人身上移开，望向黑透的窗外，说：“你很聪明，我想离开别墅的理由你会跟梅丽讲清楚。”
她真的做错了吗？
为什么到头来她还是非走不可？
如果再不能回去，那个问题她是不是今天可以得到答案？
李橙心擦掉眼泪强颜欢笑问：“为什么司老板你这么讨厌我？”
“没有喜欢过，又从哪里得来讨厌一词？”司沅决定长话短说，因为高跟鞋的声音已从门外传来，“感谢你今天的帮助，我会让梅丽多给你一个月的工资，希望往后我们不会再见。”
多给一个月工资，不要再见，司沅早就想好了她们的结局，她还自以为能等到有一天司沅会忘记那个人。
李橙心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就算世界上只剩你和司沅两个人，她也不会对你动心。
耳边是谁在跟她这样说？
医院消防通道的门后，李橙心坐在台阶上咬紧手背任由眼泪无声地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