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不要想起来。
陆怡这么跟她说，如今连司沅也这么跟她说。
可是她根本就没想过要记起来！
“忘的都是该忘记的。”李橙心痛苦地抱着头说：“我相信的，司老板。”
司沅原本只是来楼下拿瓶水，却发现李橙心在客厅里自言自语。
没打算在意，她拿完东西就要上楼，却听见有人正叫着她名字。
“你最近给我添了很多麻烦。”握紧手里冰凉的矿泉水，司沅没再停留，“以后午休请回自己卧室。”
“司老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反正已经错了，她何不趁此机会多问一句。
上楼的人最终停下让她问，“什么？”
“我们以前是不是有见过？”满眼期待，李橙心望向司沅等她说那两个字。
总有那么几个人，第一次见时会生出“我们是不是见过”的错觉，但是仔细一想从头到尾并无相交集的点。
“没有。”
“没有吗？为什么我梦里的人那么像你，连说话声都一模一样？”
为什么？
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司沅冷着面转过身看向李橙心说：“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喜欢？
她确实有说过，那样至死不渝的语气。
但为什么从没梦见过陆怡？
两个人从小一起玩闹长大，甚至陆怡还留在C市陪她上大学。
陆怡是她最在乎的朋友，最珍惜的人，可是李橙心却从没有在梦里见过她。
或许她对陆怡的感情本就不一样，除了友情再无其他。
“那我……可以喜欢你吗？”不是仰慕崇拜，而是爱恋。
从冰箱里取出的水瓶，表面遇到热空气已凝成了小水珠，弄得整个手掌心都像沾满了水一样，司沅换了另一只手提着瓶盖，再回到餐厅扯了两张纸握在手心。
“你以为喜欢一个人很容易吗？”她走近问话的人面前，居高临下：“李橙心，我告诉你，喜欢一个人很痛苦，很卑微，还可能为此失去一切，它不是随口一说。”
李橙心当然知道不容易，要是容易的话，她不会经历现在的一切。
明知道司沅想赶她走，还假装没有察觉的留在别墅。
明知道自己在她跟前犯了许多错，还赖着不肯走。
矛盾又纠结的过着每天，换成以前，她一定跟陆怡抱怨说不愿意。
可如今她只怕司沅不答应，如果这都不是喜欢一个人，那算什么呢？
李橙心没喜欢过谁，也从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对一个孤傲冷艳的女人动心。
也许感情就是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从天而降，正巧砸在你的心头，没有缘由没有后悔。
“我可以。”李橙心直视着司沅的眼睛，语气诚恳。
可是司沅只对着她笑，没有丝毫感情温度的笑：“请问，我凭什么要去信你？”
凭什么信？
李橙心绞尽脑汁却没找到办法。
又是浪费时间的一天，司沅没等李橙心回答，就走了，“不要在我身上抱有希望，因为这辈子除了她，我不会再对谁动心。”
一辈子那么长，真有那样长情的人吗？
那些画，那满园的花，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多让人羡慕，漫长一生能遇到愿意放心尖上记住的那一个人。
该放弃，对吗？
可她并没有强求司沅一定得接受自己。
日子很快到了月底，李橙心在同司沅表明心迹后，两个人的日常生活却没什么变化。
司沅在工作的时候，李橙心绝不打扰，只在吃饭睡觉定下时间去敲门。
同样，司沅也没故意找她的麻烦，两个人反倒比之前的相处轻松了不少。
这点倒是让从外省回来的尹梅丽颇为惊喜，一吃完午饭就把李橙心叫去了她的卧室。
“你跟司沅相处得挺好啊！”尹梅丽像老母亲捏着要出嫁的女儿手一样，握着李橙心布满疤痕的手问：“怎么做到的？”
“就…该坚持的不妥协，该放弃的不坚持。”
说了等于没说的答案，尹梅丽觉得李橙心受到了司沅的影响，眉头一皱满脸不高兴，“我才没走几天，你怎就和司沅一个样子了。”
李橙心对尹梅丽一直心存感激，嘴角堆着笑说：“学姐，司老板这几天都准时在十点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没有邀功的意思，她是想让尹梅丽知道没找错人。
“所以你成功的办法，是把自己变成了她那样性子的人？”尹梅丽总觉得这次回来后，李橙心给她的感觉奇怪，司沅倒一直是个不冷不热的模样。
李橙心摇着头，“我成不了她，也不想成为谁，我只是李橙心而已。”
平庸无奇何敢高攀，以至于喜欢一个人都仅仅是喜欢，不敢奢望她能给予回应。
从李橙心房里出来的尹梅丽，不甘心，又去了司沅的书房。
很意外是，司沅没有作画，只手肘着书桌闭眼休息。
不过她听到开门声就醒了，“梅丽，进来之前记得先敲门。”
尹梅丽甚感无趣：“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身上的香水味永远那么浓。”
“是，我身上的香味招惹你了，你以前不也爱用香薰吗！”尹梅丽一屁股坐到司沅的对面，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跟李橙心是不是在我走了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怎么突然这么问。”司沅端起手边茶杯轻抿了一口。
尹梅丽也没隐瞒，把心里想的都一股脑说了出来：“你不是个“听话”的人，可李橙心说你最近十点后准时进了卧室。”
从大学开始便成为朋友的两人，尹梅丽心里多少有点失落，毕竟她之前恨不能以死相逼都没有让司沅变成听她“指令”的人，却在李橙心面前变了习惯。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司沅放下茶杯回视着尹梅丽。
“确实是我想要的结果。”尹梅丽喃喃自语着，又忽然想通了般，笑问：“司沅，你觉得李橙心怎么样？”
“她跟我说可不可以喜欢我。”
“什么？！”尹梅丽还没从上个问题里跳出来，就得到了司沅的另一个答案，下巴只差惊讶到掉地上，“你说李橙心不只是欣赏你的才华，还馋你的人，是这意思吗？”
司沅一直对尹梅丽的说辞很无语，只答：“我不可能会接受她，跟她在一起。”
虽然尹梅丽没想到李橙心在心里还有那样的打算，打算跟司沅处对象，但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因为这件事而加速流动起来。
“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你的，还是女孩子，答应她啊！”尹梅丽太过高兴，甚至忘了再不提起那个人，嘴上如同没把门还说：“正好找个人把那个人忘掉，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多好。”
“梅丽，有的人一旦在生命里出现过，那么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无论过多久。”
就算那些口口声声说忘了的人，如若不是从没真心对待过那便是在自我欺骗，司沅她不想随便找个人骗自己。
尹梅丽双手一摊表示无所谓，“没关系，记着那个人就记着呗，又不妨碍你同别人在一起。”
司沅却很介意，“感情里只有两个人，永远不会容得下第三人。”
“难道你除了画，只认那个人吗？”尹梅丽瞬间变了语气，质问：“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的，不仅烦人黏人还让你失去了最亲的人，她哪样比得上李橙心！”
失去了最亲的人，那件事怎么能怪她？
至于李橙心，后者怎能与那时候的她比较。
“那件事怪我不怪她。”
过了四年还在维护那个人，尹梅丽听了更是气上加气，“你就帮她说话，从前是，现在还是，她到底算什么，比得过生养你的父母吗？司沅，我看你是被她魔障了！”
门一摔，“砰”的一声回荡在画室里，久久不散，好像一把回旋镖，最后终于停下来，原来竟是扎在了心上。
那个夜晚，没有风，整个车厢里都是血腥的气味。
她不敢去碰，只像个木偶一样站在车边上，警察跟她说了什么肇事者弯下腰跟她说了什么，她都只是木然点头。
过了不久，闻讯赶来的小姨流着泪狠狠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葬礼结束后从此再没联系过。
这么多年每逢春节的时候，尹梅丽都会在十二点钟声敲响之前，提着家里父母包的饺子汤圆来陪她。
“对不起梅丽。”司沅无力地躺回椅背，闭上双眼，“可怎么办好呢，时光永不会倒流。”
李橙心是被一声很大的摔门响弄醒的，本来今天她没要午休，学姐体恤她做饭辛苦，聊完后让她多休息一下，谁曾想头一放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开门下到二楼，司沅的卧室只敞开了一丝缝，很明显刚才发出的声响是来自书房。
李橙心不确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不敢轻举妄动，只轻声问里面的人：“梅丽学姐，要我准备点水果和点心吗？”
里面没有人应答。
李橙心经过快一个月的相处也掌握了司沅的一些习惯：心情不好时，通常不愿搭理人。
可就算如此，她也会冒出两个字回应，因为性子冷淡的司沅连发脾气都带着客套的礼貌。
也许今天她心情不好到了最高级别，但是为什么梅丽学姐在里面也没有出声？
李橙心怀揣着疑惑下楼，才发现有人坐在院子外的摇椅上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