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顶楼天台,尹梅丽瞧着身边白裙被风吹乱的人,“你最近这两天很反常。”
“我一直都这样子,从没有变过。”司沅看向楼下空空荡荡的花园。
尹梅丽想笑,却怎样刻意都笑不出来,“是啊,你没认识她之前确实没变过,可你跟她早已经…”
“梅丽,可不可以别再提那个人。”
“那你是否能诚实告诉我,别让我为你担心。”
曾经不惜跟她决裂都要守护的花,仅过一夜便让它们全部枯败在烈日下,怎么能不追问个理由。
朋友紧张的神情,低下头时手腕上那双用力握紧的手,司沅轻叹一声:“梅丽,那片花现在已经死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等时间再过几年,不会有谁记得,这里有过一片随风而动的鸢尾。
而她,再不用为等一个人,守着它们。
“鸢尾是死了,你的心呢?”
她依然选择了跟四年前一样的方式回答——沉默。
尹梅丽多么恐惧,多害怕那段过去再随着春风的到来重复上演,“司沅,在园子里重新种上喜欢的花,过上新的生活,不要再惦记那给你制造痛苦过去的人了!”
忘,何尝不想忘,只是老天爷没给她那样的机会,反而让她记得比那个人还清楚。
在园子里种上喜欢的花吗?
梅丽应该明白,她一个在感情战役中好不容易苟活下来的人,再不敢奢求喜欢上谁。
“往后不会有花被种在这个园子了。梅丽,你别为我担心。”
“所以你宁愿一辈子恨着她,也不肯选择重新开始?!”尹梅丽只怪自己没见过那个人,否则定要好好去瞧那张脸,究竟有什么魔力把司沅变成如今这模样,“司沅,那样的人真值得吗?”
“我从没有恨过她。”司沅见尹梅丽已经湿润的眼眶,苦笑说:“值与不值,那件事那个人从今以后到此为止。”
李橙心一个人收拾完厨房出来时,客厅和院子里早没有另外两个人的声音。
等她找到天台,才发现有个人立在风中,而那条雪白的长裙,好像被束缚了很久,只等着风再猛烈一些,好随着它吹过的方向离开。
“梅丽学姐不是说在这里过夜,怎么走了?”
找着话题想往司沅那边去,结果在快要靠近她的时候,被叫了停。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话语分明透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为什么那道背影在她眼中看起来却有种需要安慰的错觉。
“我会离得很远,不会给你造成困扰。”李橙心不想承认自己身上有令司沅厌恶的气味,但是她执拗的不愿走。
“可是,你在这里便是对我最大的影响。”
李橙心再找不到留下来的借口,只快速地用手背擦了下眼角,“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马上走。”
“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司沅的声音从她背后轻轻飘过来,“这别墅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李橙心努力用笑容驱赶眼角的酸涩,“来都来了,总得把事情做完再走。”
司沅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跟她一样在认定某件事后不懂变通,但她并没有找到“同伴”的喜悦,相反的是她更反感身后的人。
“知道吗,有时候太过执着,到头来只是害人害己。”
李橙心从没生过要伤害谁的想法,一丝都没有,“司老板,我从未想过伤害你!”
她真的宁肯伤害自己,都不会去伤害司沅,这样笃定的誓言除了她自己以外还有人会信吗?
显然,司沅不信,才会说那样的话。
“从未,也许吧。”
天台上终于只剩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原本应该是安逸娴静的傍晚,遗憾天边最后那一点光已被黑暗吞没。
书房那幅被弄脏的画,她该去从头构思了,不应站在这里消磨时间。
蹲在洗衣间的李橙心,盯着滚筒洗衣机里面一圈圈转的衣服看了快半小时,然而头发滴下的水仍在将睡裙打湿的那片晕染。
她没在房间找到吹风机,刚才聊天的气氛她也不敢去问司沅借,只好在等洗衣服的空档,顺带等着头发干了去睡觉。
入了夏的夜晚开始变得热闹,窗外各种无名小虫都开起了演奏会,一方唱罢另一边又迅速接了过去,让人应接不暇。
李橙心想起了读大学之前在老家的日子,每当吃过晚饭纳凉的时候,陆怡便出现在她家门口约着一起到河边泡脚。
傍晚的河水已经退了热气,流过脚踝带了点凉。
等浑身的燥热感觉随水流散尽后,陆怡就去一棵芭蕉树上扯一片叶子拿来垫在石头上坐。
然后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近日发生的琐事,等着天空渐渐黑透,白日那些被太阳光遮住光芒的星星,重新一颗颗闪烁在黑色幕布上。
坐着、看着久了,不知不觉间来了睡意,当眼睛一闭上时,蟋蟀和青蛙就像此刻听到的一样热闹非凡。
家,她今年是该回去一趟的。
可回去屋里也是一个人,让陆怡拿着衣服来陪吗?
恐怕李阿姨又得跟街坊邻居编些说辞吧。
两个人的年纪一般大,陆怡完全不用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照顾。
在老家是,在大学里更是,就在上个月有男生跟陆怡表白,还让她拒绝了。
理由是自己感冒发烧,没人照顾。
不管陆怡是否把她当成了一个完美的借口,但那一周她真的被照顾到无微不至。
只得强烈要求不准拿她当小孩对待,陆怡却冷着脸与她说:“李橙心,我照顾你,是怕你受过伤的脑子再犯糊涂,做些后悔莫及的事。”
难道她真的离不开陆怡了吗,才会把最近这些事处理的一团糟?
还是,受过伤的脑袋真让她变得更笨了?
越想,脑袋更加重了昏昏的感觉,李橙心猜想可能是阳台的风太大了,打算站起来再拿毛巾擦下头发,结果起身太着急,周围景象一转,她便倒在了瓷砖地上。
“咚”的一声从楼板传来,司沅刚好在写静字的最后一笔。
突如其来的不小声音,致使力道没掌握好,很重的一笔落在了纸上。
等她上楼去寻找原因时,竟看见李橙心躺在地板上。
这几天她真的做了太多与画无关的事——书房里重拾毛笔练字,在餐厅吃一碗难吃的鸡蛋面,甚至在客房里照顾一位晕倒的病人。
一成不变的生活,乱了。
司沅抬眼瞧着床上的人,想必对方也没比她好过多少,因为那个人正眉头深锁,双手紧紧拽着床单,嘴上还一直重复着一句“对不起”。
是做了可怖的噩梦,是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
该不该叫醒她呢?
司沅端起茶壶,只是为手边空了的茶杯续了新茶。
李橙心刚从梦境中挣脱,睁开眼就发现自己不是在三楼洗衣间洗衣服,而是躺在柔软的床上。
难道那个病又犯了吗?
“不可能,陆怡说不会再犯的。”
从床上坐起来,原本湿漉漉的长发已干爽地散落在了她胸前,李橙心这下意识到几年没出现的症状再次找上了她。
颤抖的手按着有些胀痛的额头准备下床去晾衣服,李橙心却看见司沅坐在她床尾旁的沙发上。
“身体不舒服,你是不是该早点去医院并如实告知自己的雇主?”
没有关切,有的仅是责问。
一时间,慌乱和不安占据了李橙心的脑海,甚至连她的整张脸都在渐渐热得滚烫。
她的秘密,从始至终都没有藏好。
“对不起,我以为身体已经全好了,才没有跟司画家和梅丽学姐提起曾受过伤的事。”
司沅扫了眼面前似鞠躬道歉的身影,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中茶杯,“你头上的伤疤不小,加上今日的意外,建议你尽早去挂个复诊。”
人醒了,她的监护任务无需再做,司沅打开门就要回房。
“谢谢你,司老板。”李橙心盯着门口那道直挺的背影说:“谢谢你替我吹干了头发。”
司沅对此感谢无甚在意,“明天你去趟医院把检查结果带回来。”
言外之意她走或者留都得看医生的诊断,李橙心理解司沅的担忧。
不过。
“司老板,你都不问我头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长的疤吗?”
李橙心太不解了,为什么室友在看见她吹头发时露出的伤痕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司沅仅仅是轻描淡写地提醒她去看医生?
到底是司沅生性本就冷漠,还是她除了梅丽学姐跟那个人再不对任何人或事上心?
手握在冰凉的门把手上,总算让莫名而来的烦躁感消减了些,司沅背对着问话的人回答:“很抱歉,你曾经发生过的事,于我而言无关紧要。”
意料中的答案,她该感激司沅回应了自己。
如此,更该诚实。
“伤口是我小时候意外摔下楼梯弄得,并不是患过什么颅内疾病。”李橙心一字一句认真说:“它没什么后遗症,只是风吹久了会头晕头疼,偶尔醒来短暂忘记些事。它不会影响我在这里工作的!”
“短暂忘记些事。”司沅将这几个字反复回味。
“是!”李橙心解释:“但那样的情况三年多没犯了。”
门咔哒一声后被关紧,在此之前,李橙心听见司沅说:“忘记的都是该忘的,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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