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九寨村位于陶城边上,是一处河沟很多瀑布不少的村子,村子里的百姓世代居住这里,男耕女织民风淳朴。
今日,村里新来了一户人家,人口不少,男女老少刚进了村子,就引得众人好奇的停步观看,那些新来的人里,儿郎们生的俊朗,姑娘们生的娇俏,如果不是他们过于颓废,穿着过于破烂,要说他们这些都是天上下凡来的神仙,估计都没有人不会相信。
这些人是个什么来头?
有村民好奇,嘀咕着交头接耳,似乎是想上前问个清楚,然而在瞧见村长居然也在那群人的中间时,顿时一个个又忙收了好奇,转过身去做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我们村子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大家都是靠天吃饭,自己干活,这里没有谁比谁尊贵,也没有谁比谁低贱的。”村长领着这些新来的人,跟他们说着村里的情况。
与村长走在一起的男人是这群儿郎与姑娘们的兄长,叫谢君南,谢君南面容微冷,却生得十分风流倜傥,村长跟他说着村里的情况时,他眉眼带笑,微微低头仔细聆听。
村长领着众人,又走了好长的一大截路,才领着他们来了一处空荡荡的老宅前,停了步。
“这里以前是村里一户姓张的人家住的,后来他们举家搬走了,房子地契都转给我了,你们家里人多,我估摸着,也就只有这里,能安置得下你们这多人了。”
众人听着,全都抬头朝那大门看去。
大门陈旧,角落上还布满了蜘蛛网,墙垣下全是杂草,明显一惊荒废了许久,众人看着这般景色,都是神色各异,而谢长南到是笑了。
“让村长为我们操心了,我谢家人多,确实是不好安顿,这里有屋有瓦,又能遮风避雨,已经很难得了。”
村长听了这话,脸上笑意更浓:“说这些就太客气了,好了,你们先忙吧,这院子空置久了,估计也得需要好好打扫一番,你们先忙着,以后有什么事,到村子中心去找我就是了。”
谢长南拱手,又朝村长道谢,待得村长走了,他才转身朝众人看去。
众人中,年纪最大的老者身形枯瘦,他仰头看着这大门,摇着头才感叹似的说道:“历经三个多月,我们……终于到这里了啊……”
谢君南道:“爷爷,爹,我们先进去看看,再做安顿吧。”
“走吧,都进去看看,进去看看。”
得老者这话,众人蜂拥着朝门边靠拢。
谢君南转身推开这陈旧大院门,一个个便相继跟了进去。
十一二人前后进了院门,却有一人落于众人之后,她站在原地,穿着打扮就像个男子一样,然而她身上最显然的、不是她那藏隐在泥灰下的面容透着的精致,而是她那一头的长发,像个蜈蚣一样直垂而下,几乎都要直达脚跟。
忽地,谢君南去而复返:“红叶,怎么不进去,在这里看什么?。”
红叶微微皱眉,她盯着门前的屋檐上,那里有根挂在梁上的麻绳,谢君南也是仰头仔细一看,顿时拧起了眉。
如果只是普通的麻绳那到算了,可是这麻绳的形体……
“这里吊死过人。”红叶突然开口,话音笃定。
谢君南不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只说:“这件事,你跟我知道就好,不要再吓唬家里其他人了。”
红叶眨眨眼,有些迷茫的朝他看去。
谢君南说:“家里人经过这次的流放,已经受尽苦楚,他们胆小受不得惊吓。”
红叶当即点头:“我知道了。”
谢君南摸摸红叶的头,朝她一笑,就领着她进了院门。
这处院子虽然不小,可是到底荒废已久,众人进入之后,除了家中两位老人,几乎所有人都要跟着一起清理院子,扒杂草,清理房间,收拾干净,一个个全都闷头做事,谁都没有抱怨哼唧一声,若是有旧识前来一定不会相信,这些人居然会是当初在京城养尊处优的左相谢伟明一家人。
半年前,京城相府谢伟明一家人还何等风光,然而半年后,这些人却何等狼狈,历经了坐牢、关押、险些斩首,最后险象环生被流放至此,各中种种经历,已经磨灭了他们身上当初的高傲。
谢家人多,四世同堂,连年幼的两个曾孙,都跟着在院子里拔草,清理碎石,几个姑娘们以前娇滴滴的做不来这种事情,伸了手去,总能把自己的手给割得伤口累累,红叶在一边看着,上前拍了拍她们的肩膀。然而几个姑娘扭头看她的时候,面色却各自有些古怪。
红叶只当不知,蹲下身教她们怎么拔草,才不会被草叶子割伤手背,教完了也不等她们有什么反应,红叶直接起身,就朝着后院走去。
几个姑娘看着她的背影,抿了唇,脸上神色各异都不说话,还是年纪稍大的姐姐唤了一声,才让大家继续干活。
入了后院,红叶也不忙着拔草清理,她左看看又看看,慢悠悠地在里面闲逛,谢君南随后而来,看到她的身影还有些意外:“红叶,你怎么在这里?。”
“大哥。”红叶扭头看他:“外头有阿爹跟婶婶他们,我就先进来瞧瞧。”
谢君南轻笑:“这里久没人住了,你一个人来这里面,难道不怕吗?。”
红叶眨眨眼:“大哥觉得我像是害怕的样子么?。”
谢君南轻笑,在她头上拍了一下:“你若不怕,那便随我一起,先将这院子简单的清理一下吧。”
红叶点头,随着谢君南一起在院子开始忙乎起来。
两人分工而做,各自负责一边,然而这个院子,到底还是如同他们想的一样,不太安静。
隐藏在草丛里的骷髅,不知是风化了多久,断开的手足,四分五裂,同手同脚的看着……当真让人有种不害而栗的感觉,红叶皱着眉头,偷偷看向对面也弯腰拔草的大哥,她皱皱眉,趁着大哥没注意的时候,将这些东西收拢起来,全都给扔到一边墙垣下的井里,落下无声,可见里头是口枯井,而且还有些颇深。
这个宅子……
红叶心里狐疑,却也没说什么,只跟着大哥一起收拾。
众人里里外外忙碌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这里收拾出了大概,正午刚过,村长就带着一些东西,喊上了几个村民,用板车给他们拖了过来,弄得外头闹哄哄的一片。红叶跟她大哥出去的时候,谢明伟带着长子长媳接下了村长带人送来的接济。
东西不少,除了一些棉被毯子,还有食物跟一些锅碗瓢盆,这些最常见的家用。
清扫干净的大堂屋里,谢伟明看着这些东西,一张老脸满是感叹,沉吟许久之后,由他做主,将这些棉被都做了分配,家里几个没有出阁的姑娘,分别两人先将就着共用一张,几个儿郎也是一样两人先共用一张棉被,如此分了下来,刚好人人都有,其他的东西,则该放厨房的放厨房,该放大堂的放大堂,等众人全都彻底收拾妥当,天已经彻底黑了。
饭桌上,众人围拢一起,晚饭是谢伟明的三儿媳妇跟四儿媳妇一起弄的,小菜清淡,不见荤腥,但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比啃了一路的干粮要好太多,众人早已饿的饥肠辘辘,可到底还记着家规,老爷子没有开口,谁都不能动筷。
红叶坐在其中,她左看看,右看看,见众人都不说话,最后她干脆朝老爷子看去:“爷爷,可以吃饭了吗?。”
她问得干脆,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似的。
谢伟明扭头看她,见她还是那一脸花猫似的样子,满是皱褶的老脸忽地就笑了:“吃吧吃吧,今天你们都辛苦了。”
红叶立即大声的应了声好,拿起筷子就开始飞快的扒饭,其他人这才跟着开动,一个个吃得有些狼吞虎咽,都快忘记了自己曾经受到了教养跟礼仪熏陶。
用晚了晚膳,众人就在大堂屋里歇了下来,说着以后在这里的打算跟生活,红叶在一边静静听着,并不答话,她只扭头看向外头,一双眼显得有些迷茫而已。
她……
不是谢家人,她是被谢伟明的三子谢江在三年前从外头捡回去的,那时候红叶身体虚弱,被谢江捡到的时候,几次都要撒手去了,好不容易熬了过来,却丢失了以前的记忆,连人有时候都是迷糊的,因为红叶失忆想起不以前的事来,谢江当时又是在返回京城路上的一处红枫林的岸边捡到红叶的,故而才给她取了这个名字,谢江夫妇膝下并无子女,后来两人与红叶相处过后,才萌生了要将红叶收为义女的念头,红叶什么都不记得,又独身一人,能得人如此相待自然也是愿意的。
只是……
虽然跟着谢江夫妇进了相府,可到底是曾经的生活习性,已经刻画了骨肉里面,她学不来那些大家闺秀的作风,做不来温温柔柔的样子,因此跟谢家的诸位小姐都极合不来,不过倒是跟谢家的几个弟弟相处不错,这大概是因为……他们都跟红叶一样,是个喜欢快刀斩乱麻的性格?
可是……
自己到底是谁呢?
自己的家人到底在哪?
自己为什么会失忆昏迷在岸边?
这些问题,红叶想了很久都想不到答案,最后索性也不想了,可是好景不长,谢家后来倒了,她跟着众人一起被老皇帝发配来了这里。
想到这里,红叶轻轻一叹。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日子总不会太差就是。
休整一夜,第二天,红叶一早就进山去了。她打算去猎些野物,吃不完的可以拿来养着,也可以拿到城里去换些银子贴补家用。
林子很大,又树丛茂盛,红叶打了野物准备回时,午时已经过了大半,日头正毒,映照得红叶额边都布满了细汗,不过好在,前头不远处就是连接着村里的河流。
来到河边,红叶略做休息,便突然起身解下身上的衣衫,然后如若鲤鱼入水一般,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水温冰凉,浮过肌肤的感觉十分舒适,红叶在水里打了几个转转,待得玩闹够了,才浮水面,那一霎,水花四溅,水珠顺着红叶的发梢肩骨流淌而下,只衬得红叶入出水芙蓉,水上碧莲,昳丽非常,不过……摸了把脸后,红叶却怔楞住了。
她看见,前头的岸边,明显地躺了个人,是个男人。
红叶皱眉,也没多想就游了过去,上岸的时候,红叶也不忌讳,就朝那个男人跑了过去,将人翻了过来。
“喂?喂?你醒醒?喂?”红叶摇晃着男人,想要叫他,不过喊了两声,红叶就发现了不对。
这男人的胸口上,还插着一支小小袖箭,而且几乎整个箭都没入了里面,红叶微微一惊,当下起身跑向自己堆放衣服的那边,随便拿了件衣衫,外披在湿漉漉的身上,又顺手翻了匕首跟一些草药,就又匆匆回到男人的身边蹲下。
她看过男人的脸,却意外的发现这男人面容俊朗,只不过人昏迷着,剑眉细长,惨白的脸色,看起来孱弱得很,红叶看着男人这样,暗暗挑眉,就拿起匕首直接一刀划破了男人的衣服,就开始给男人处理伤口。
一通忙碌,红叶才把男人的伤口给简单处理好了,不过……
红叶四下看看,她皱皱眉,最后她干脆一把拉起这男人,就给……扛到肩上……真是完全没有一点女儿家应有的柔弱,还力大无比!
丛林里,藤蔓搭成的简易篷子下,篝火烧得红旺,红叶蹲在火边,皱着眉,正忙着翻看……身前堆放着的一堆衣物,衣衫青色,还有白色的外挂,料子上乘,衣面绣着繁琐的花样,简约而又不失大气,除了这个,另外还有一个钱袋,跟一个玉佩。钱袋红叶肯定是不会放过的,她拿出钱袋点了点里面有多少银子,这才将钱袋放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又拿起那个玉佩仔细端详。
玉佩面色净白,有些透明似的,里面像是隐约浸透着水渍,玉面雕刻这蟠龙的纹样,背后光洁,只印刻着一个菱形交错的图文,系在玉佩上的金色流苏,每一根都被银色细线仔细地缠绕过了,细看玉佩,整体精致到了极点,晃眼一看,又全是端庄大气,这样的东西,拿到当铺里面,少说也能当个一两千的银子。眯眼一笑,红叶将玉佩一抛,再接住,就准备往怀里塞去,不过……
“嗯……”那昏迷的男人似乎醒了。
红叶猛地扭头,她盯着男人看去,过见那男人皱皱眉头,而后便醒来了,不过……男人的目光先是扫了红叶一眼,而后便看向了红叶手里的……玉佩。
红叶微微一怔,她微微嘟起左边的腮帮子,挑眉,就在男人的目光中,将那玉佩,朝着自己的肚兜里……塞了进去。
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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