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秀珠煮饭白凌醉
如此总算是平静了两日,官府仍在继续追缉蛇女,但除了那块蛇形符之外并未其他线索,白凌重新投身于她的相府大小姐事宜。
我在房中不是睡觉便是看书,白凌书房里倒是有几本好看的故事书,其中有一本写猴子的深得我心,不眠不休连看了好久。
早上的时候听到小梅念叨秀珠小姐最近脾胃不适,吃不下饭,倒是提醒了我有几日未见到秀珠了,平日里就算我不去找她,她也常常主动来我这儿,最近难道出了什么事么?还是说,她天天依旧去官府里寻吴辛,所以顾不上来找我?
我想着便起身朝东厢去,她同白凌住在一处,有什么事白凌应该会照顾好,应该没什么事吧。
半路上碰见了小梅,她冲我笑笑,我便向她打探了秀珠的情况。
“好几日没见到秀珠小姐了,她最近怎么了?也不来西厢找我。”
“秀珠小姐最近不知怎么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饭也不好好吃,她离了父母,没人管她,说起来真是可怜。”
“她同大小姐住在一处,大小姐应该常常去看她吧。”
“唉,大小姐每日早出晚归,秀珠小姐呢,睡下得早,起的却晚些,总打不着照面。”
“那我去看看她去。”
小梅往厨房去了,说是给秀珠炖了补汤,让我先行一步去东厢。
我到了东厢,秀珠的房门紧闭着,上前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又敲了敲,秀珠在里面说道:“小梅,别敲了,我都说了吃不下,拿走罢,我闻到油腥味就想吐。”
“我可没拿什么油腥的,你开开门,我保证你不会吐。”
我听见屋内人下了床,在门前来回走了两三步,仍不见开门。
我便向内道:“秀珠,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么?怎么这些天不见你去找我,我来敲门你也不愿见我?你若真不愿见我,我便走了。”
“哎,我来了,你别走。”
她这才将门打开,我看见她站在门后,蓬头垢面,唇色苍白。
“怎么了?几日不见你竟消瘦了这么多,快让我给你把把脉。”
“不用,不用,我只是没休息好,进来坐吧。”她边说,边躲闪着不让我碰她的胳膊。
她到床边坐下,我见她神色不对,便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说说。”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只说自己今日感染了风寒,别无其它。
“那我来给你看看?”
“不必,已经找大夫抓了药了。”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都可以找我说说,我们是好朋友嘛。”我笑道,便回了西厢。
傍晚的时候秀珠又叫小梅来找我,说是有什么事要说,我刚到她房间,她便紧张地左右看看,将房门紧紧关上,似是怕被人看见。
“怎么了?”我问道。
秀珠没有说话,将一只手臂伸了过来,示意我为她把脉,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轻轻探去。
“是……喜脉?”我震惊道,“这事,你表姐可知道?”
秀珠摇了摇头,拽住我的袖子说道:“你先别告诉她,我要亲自跟她说。”
我见她神色惶恐,只好应了。
她又说道:“你可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的蛇女?”
我点了点头。
“她……她竟然是宁姐姐。”她看向我,眼睛里有一丝痛苦神色。
“你如何得知?”
“我在吴辛写的公文上看到的,之前我确实怀疑过,毕竟她救我那日我亲眼看见她,那个身形和声音,我总觉得很熟悉,但又没往那方面想。吴辛不知从哪儿得了一块黑布,质地华贵柔软,说是……说是当年姑父治水立功之时得皇帝御赐的,他在公文上请求……”
“请求什么?”
“请求上面下令彻查相府。”
“他好大的胆子!”
秀珠被我突然的大声吓到,说了句:“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宁姐姐是蛇女?还是你早就知道?”
我不知怎么回答她,转而问道:“吴辛可知你肚里的孩子?”
我果然成功将她注意力转移,她摇了摇头,道:“不知,我本想着,生米煮成熟饭,宁姐姐应该就不好反对我和他成亲了。可……你知道的,吴辛不知为何对蛇女恨之入骨,若是宁姐姐就是蛇女……”
“你好傻啊,什么生米煮成熟饭。”我叹气道,“吴辛知道你看过他的公文么?”
秀珠又摇了摇头。
“所以你最近将自己关在房间,又不吃饭,就是为了这事儿?”
“是……”
“你既煮了熟饭,却这样不吃不喝,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吃饭,保重身体。”
“白青,我自己想了个法子,我改天将宁姐姐和吴辛叫到一起吃个饭,我好好劝劝吴辛,让他知道宁姐姐虽为蛇女,却没他想得那么坏,让他们俩解开误会,你说如何?”
“我觉得不妥。”
“为什么?”
“你真正了解吴辛这个人么?”
“当然,我同他在一处这些日子了,我知道他不爱吃甜的,吃辣也不行,口味清淡和我正相反,他总是忙于工作,有时候甚至还忘了吃饭……”
“打住!我说的是他这个人的秉性,不是问你他的口味。”
“秉性……你指什么?”
我将目光投向秀珠,她靠在床上,一手抚着肚子,一手将垂落的头发扶起,睁着一双大大的无辜的眼睛看我。
“算了,当我没问。我重新问你一遍,你喜欢他什么呢?”
她低着头,认真想了很久,终于说道:“我喜欢,他对我好。”说着又眯着眼睛笑起来,“我觉得他是除了宁姐姐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我从小爹爹娘亲就离开我了,只有宁姐姐愿意事事陪我,现在好啦,又多了一个人。”
“你爹去哪里了?”
“我爹,我也不知道,浪迹天涯去了吧,我爹本来就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和我娘一样,都是为自己而活的人,听我爷爷说,姑姑未出嫁前,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来操持,出嫁以后就全部给姑父操心了,姑姑一家真幸福,唉。”
我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在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相似的身影,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只觉得熟悉,却看不清面目,我轻抚她肩膀道:“秀珠,你看,你有宁姐姐,如今还多了我这个朋友,你也一定会幸福的。”
她听我这样说,抬起头来,眼睛盯住我:“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我这嘴巴可是开了光的。”
她的脸又舒展起来,笑得明媚。
“所以,不要因为别人对你好就盲目地爱谁,对你好难道不是因为你值得吗?况且,别人对你好这种东西怎么能成为你爱人的根据呢?别人能对你好,也能把那好收回去啊。”
“你爱过人么?怎么懂这些大道理。”
“当然爱过,我才不会因为别人对我好就爱上别人呢!你看白娘子和许仙,许仙多气人,高兴的时候对你好,过些时候又像变了个人,靠不住的。”
“可我……”她又抚摸起她的肚子来。
“你担心孩子?相府还养不起一个孩子?你怕什么?”
秀珠听了我的话突然笑起来,那时的我虽然亲眼目睹宗族将名声不好的女子沉河,但却依旧没有意识到名声对人间的女子来说是何等沉重的镣铐。
“说你懂得多吧,好像又不是懂很多,我被那采花大盗捉去,本就污了名声,不然你以为姑姑姑父为何轻易便同意了我与吴辛?他不过一个小侍卫罢了,我虽爹娘不在,但依仗姑姑倒也过得去,按理说我和他是门不当户不对,可我已没了名声,便没人会愿意娶我,人言可畏。”
秀珠人如其名,当你以为她只是一颗天真无暇的珍珠时,她又在某时突然展现出珍珠的百次砺沙,大概独自长起来的孩子都有这么两面,一边要装得柔弱引人来为自己撑伞,一边又要在没人撑伞的时候顽强抵抗风雨,便十分懂得看人眼色。
我再次陷入了不知说什么的僵局,如果有人愿意将自己的苦情说给你听,最好的安慰方式是什么呢?
我选择静静呆着,因为我怕说任何周到的话都像是在推开对方,并且说着我还是无法体会针扎到你身上的痛。
沉默了半晌,我说道:“我会让小梅给你开些补药,答应我,一定要好好保养身体。”
“好。”
“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你知道,我的医术很好的。”
她笑了笑,我接着写了些保养身体的方子,走出秀珠房门的时候,我终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凡间的女子,怎么都将男子看得如救命稻草似的,秀珠知道自己名声没了,便想方设法地将遇到的吴辛拴住,话里话外都是需要一个家,需要有人陪伴,将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真的对吗?
这个问题过于复杂,不是我思考范围之内,我能做的,只是守护我的白凌。
我从秀珠的房间走到白凌的房间,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她不知去了哪里仍没有回来,我便又走到那块大石头上坐下,周围十分寂静,只有风吹动池塘里的莲叶发出的簌簌声响,我站起来,见周围没有人便爬到了树上,远方的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直坠下来,它消失地很快,天色也很快暗下来。
我在树上向东看去,白凌房间依旧没有亮灯,她最近在忙些什么呢?她的暗卫有没有查到吴辛的举动呢?已经两天了,她怎么还不来看我?
越想越觉得自己像极了千百首诗词中描写的怨妇,将痴痴等待心上人作为一生要完成的宿命,白凌并不像我这样,她很有分寸,我总觉得在她心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常念叨必须得成仙,那件事是什么呢?她为我耽误的六百年算什么呢?我在她心里究竟是什么呢?
我迫不及待想听到她的答案。
我又在池塘边踯躅了一会儿,直到肚子里的长鸣和池塘里的蛙鸣此起彼伏的时候,才缓缓踱步走回西厢。
走到西厢院子里的时候,我看见我房间里的门开着,却没有亮灯,我明明记得我临走的时候将门关紧了呀,我赶紧跑了进去,查看了一下我的东西都在不在,说起来也是瞎担心,在相府里怎么会进小偷?还好,都在。
我又摸了摸怀里的簪子,安心下来,我转过身去,看见白凌正躺在我的床上,淡淡地看着我。
“你何时来的?我刚才还在东厢等你呢。”我说着向她走过去,行走间闻到房间里一股浓浓的酒味,“你怎么喝酒了?心情不好?”
她没有回答我,只冲我笑了笑,然后向后倒去。
我快步跑过去看她,以为她借酒力睡着了,结果她依旧睁着眼,说道:“我问你,你是喜欢我送你的绿步摇,还是那只白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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