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赵小织推门而入,见到何连,眼睛一亮,吹口哨:“师弟,这么快就到了?”怎么看怎么像街边的小混混。
“快?”何连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小织微卷的发梢轻轻弹晃,就像它的主人一般不安分:“喏,我刚刚去拿这个。”她撕开一包大白兔,散装的奶糖随着她的东西蹦跳摩擦,就像藏着几只真兔子,蓝白糖纸发出窸窸窣窣的信号,在何连拒绝后,赵小织满不客气地将两颗奶糖塞进嘴里,声音含糊,“我还以为你一点半到呢。唉,其实你睡完午觉,两三点到也无所谓啦。”
他终于知道,赵小织为什么让他吃完饭再来了。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何连一时迷惑,赵小织的社团,到底是急着招新还是不急呢?
不过,比起探究社长本人,端详一阵还在面试的学生,何连涌起些焦惧,思虑万千,他还是实话实话:“学姐,刚刚看了别的同学,我准备的不是很充分,能不能……”他咬唇,没敢把临阵脱逃说出口,转而拖延时间,“你们面到什么时候?”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像话。
正不亦乐乎折糖纸的赵小织傻眼:“什么面试?什么准备?我不是说来就行了吗?”
赵小织前几天拍着胸膛跟何连保证,文化研究社不需要任何准备,去就等于入社。
何连感到异样,刚要开口,就见面试四人组中的一个师兄晃悠过来了。
他满面笑容:“小织,这是学弟吗?”
此人甫一过来,赵小织以迅雷之势退到何连身前,夺食的猫似的,生怕晚一秒食物就被抢走。
“哼!”赵小织冷哼,扬眉,警惕而不屑,语气写泄出她内心的得意,“陈文,看什么看,没见过新人啊?这是我们社的,再看也要不走。”她本来曲起胳膊,将胳膊肘搭在何连肩上,奈何青年太高,就算何连觉得惨不忍睹,微微向她倾斜,她手肘依然撑不住,十分滑稽。她咂舌,只好改为拍肩,何连的脸成功化解了她的不满,赵小织得意洋洋:“哼哼哼,好好看看,啊,我们社的新苗子。”
陈文狐疑:“人家别是被骗来的吧?”
“切,我看你这是嫉妒。”赵小织不怀好意地将队伍从头到尾打量,“哎呀,不好意思,你们社加起来都比不过小学弟。”
何连豁然开朗,小声问赵小织:“面试这条队伍,不是文化研究社的啊?”
“当然不是!文化研究社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呢?”陈文抢先开口,他堆起笑脸,像只狐狸,忽悠乌鸦把肉交出来,“小师弟,要不要来我们学术部啊?事少,氛围好,加分多。”
这说辞可真耳熟啊。何连口拙舌笨,礼貌地笑笑,把视线转向赵小织。
赵小织朝何连讪笑,对陈文道:“老陈,差不多得了啊。人家不是外国语的。院级的学生会部门,想收也没得收啊。”
一听不是外国语学院的学生,陈文顿时失去了兴趣,只招呼何连说,有空一起玩。
何连看着两人,若有所思,他悄声问:“师姐,学术部和文化研究社有什么竞争关系吗?”
“没有啊。”赵小织不以为然,从包里拿出厚厚一叠文件夹,翻到一般,她又回头恐吓,“诶,学术部可没什么好的,还是个院级的,啥有意思的活动都没有,天天被其他部门抓壮丁,除了学术,啥事都干。”
陈文:“我还没走远呢!”
何连委婉:“委实不太像没有竞争关系。”
这话一骨碌过去,赵小织没反应过来,她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表,才明白,顿时痛心疾首:“嗐,谁叫他们老是过来抢人?都是咸鱼社团,都不懂的团结!”
没有竞争,只有咸鱼之间,不服输的心。
不服输的咸鱼,还是咸鱼吗?
何连接过赵小织递来的表格,手指微蜷,抵在唇上,遮住唇角的笑。
赵小织让他回去填表,填完交给她,这样就算入社了。果如她言,简简单单,无需准备。
这是张社团申请表,填填自身信息、社团名称和联系方式就可以了,学生信息问得特别细。但工程量不是很大,几分钟就能填完,他不打算待回宿舍,找了个地方,掏出口袋的笔,仔细填完。
“好啦。”赵小织将表格收好,“只要再招到一个人,就能收工。”
“已经有两人了?”
赵小织神秘兮兮:“下周你就能见着了。”
何连笑着点点头,心道要是能别见就更好了。想着,又觉得不好,虽然只是内心遥想,却还是生出几分愧疚,于是他嘴上找补:“我们社团怎么定在这个时间?不是更不好招人吗?”
赵小织:“周四、周五没课,搞完我就出去玩,下周才回来。而且,”她理直气壮,“我们本来就贵精不贵多,宁缺毋滥!”
告别师姐,何连起身回去。下楼的时候被撞了下,是个面色不豫的女生,蜜色皮肤,步履匆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冲撞了人,才蓦地清醒,恳切地道歉。何连不是个计较的人,没太在意。
——
周五虽然还有课,但学生的心已经飞到周末了。作为人类每周活下去的动力,周末向来是早早被规划好的。有人甚至周四就已经起飞了。
何连抱着文学概论课教材走出教学楼时,已经可以看到许多人背着包或拖着行李箱,赶去搭车。
宿舍只有赵关,王知之在篮球社还没回来,李澳一早就约人到市区玩去了。
“你这周不回家吗?”何连随口问。
“不急。”赵关慢慢悠悠地翻过一页书,“周六回去。”
赵关不是A市人,但五六年前妈妈调来A市工作,一家人跟着过来,在A市自然是有住所的,周末经常回家。
何连:“我也周六,早上吗?”
赵关:“去玩?”
何连摇摇头:“去叔叔阿姨家。”
两人约好周六一道走。
掏出手机,发现赵小织已经把他拉进群里,何连发了个表情包打招呼,就开始拆快递,随口问了句:“看什么?”
赵关放下书,拧拧眉心:“英语,明天要听写。”
听到这话,何连手上的工作刀一顿:“你们英语谁的啊?”
“郑新。”
何连爱莫能助,只能替他掬一把同情泪,继续快递大业。
也不知道物流是约好还是怎的,七八个快递堆到一起送达。快递都是些书和零食,他还从边边角角翻出了一个手机壳。
三本何连看中很久的书一起到了,这让他的精神兴奋起来,把三本书摞在一起,然后依次拆封。新书远胜新欢,拆书和打开一本新书的快乐是什么都比不了的,触摸一本素未谋面或者倾慕已久的书,就能让人涌起巨大的满足感,更不必说阅读了。
跟专业和兴趣有关,赵关、何连两人每月的书籍购入总量是惊人的。李澳之前开玩笑,说他们宿舍都可以开个小图书馆了。
“你也买了《巴黎评论》?”赵关踱到何连桌前。
最后两个快递何连没印象,看了下信息单,是小泪和小黑,他找过刀,随口问:“买了第一册试试。你看过?怎么样?”
小黑寄来的,目测是本书;小泪的就猜不出了,她老是喜欢给朋友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何连收到和听说过的,就有:旅游地的小人书,不过一拃大小、毫无用处的小台灯,接水后会五彩闪光伴随奇怪音乐的玻璃杯,只能看不能吃的面,皮卡丘劫匪头套,咸鱼拖鞋,带着逼真断臂的帽子……
收到帽子的那位朋友,在客厅拆快递,父母坐沙发上看电视,帽子被拿出的时候,两位老人家差点吓得报警。
何连收回思绪,打开快递盒。惊喜不期待了,希望不会有惊吓吧。
是一个猛男肌肉水杯。杯身做成健硕腹肌,一只手臂勾臂秀肌肉,握柄做成叉腰的样子,无头无脑无下身,只有一大块肌肉。
赵关忍俊不禁:“这杯子哈哈哈哈,还挺逼真……”
“唉——”何连遮住眼,虽然这次没有那么阴间,但外表实在有碍观瞻了点。他难得解释:“她……就是喜欢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朋友挺有意思的。”赵关往他刚洗好的肌肉杯里注水,促狭道,“不要辜负了友人美意啊,小何,请喝。”
何连:“走开走开,背你的单词去!”
小泪问他使用感受的消息掐着点到,就像在何连身边装了监控似的。同小泪消息一块到的,还有长辈的问候。
安然发消息问何连的近况。
前几周忙得脚不沾地,何连周末都待在校园,也没怎么给长辈发消息、打电话。这周有空了,他正有去看叔叔阿姨的打算。也许是因为母亲的性格,何连对看望长辈并无太大的抵触,哪怕他确实不善言辞,也习惯常常给父母亲朋打电话聊天。亲密关系会有不可避免的摩擦,但它带给人的温暖也是无穷的。
安然和廖则云都在A市,何连没有理由不去。
安然知道他要来,当然高兴,廖则云直接用爱人的微信发语音,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