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潦草住了几天,严易真就给沈琰办了出院手续。
严易真一身肥肉手里拿着脸盆,沈旭提着大包小包的衣物,一家人潇洒出院的样子确实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个小哥哥,真的好漂亮啊……”
沈琰住了这么几天院,每天餐餐清淡如水,也吃出了个病态美人当代男版林黛玉的称号。
关是为他换水的小护士,望着他就挪不动眼。
他在最后突然去了趟厕所,在最后的时候,那位以前给他看过病的医生强塞给他一包抗抑郁药:“收好,别被你爸妈发现了。”
沈琰望着那位医生晃神。
“实在受不了了记得打电话给我。或者转移注意力,千万千万不要想不开。”
沈琰点点头,道谢之后缓缓离去。
沈温正准备拦出租车,手背就被严易真打红了:“你哥哥住院花了我们多少钱你不知道吗,现在还有什么钱去坐出租车,不会坐公交啊?”
沈琰刚好慢吞吞地回来,袖子里藏着那盒药,夏天的暴晒似乎对他毫不起作用,路上的人一个穿得比一个少,一身还是汗津津的。他长袖长裤,还总觉得有点冷。
“沈琰啊,那个,你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好不好?我们仨可以走路回家的,你身子弱,刚出院,就不要跟着我们受累了。”
沈琰抿抿唇点头,看了看马路上的车,趁没车赶紧跑了过去。坐在车站的座位上,手里紧紧握着那盒药。
“又我来主持啊?我说了我不参加招生演出,那群老大爷老大妈带着那些还在吃奶的小孩子……咦,想想就可怕。”
沈琰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看了眼。那是一个一身名牌的高中生,全身上下连袜子都是潮牌。
路上还时不时有几个小姑娘莫名其妙盯着他。几个围成一堆在他旁边搔首弄姿,生怕他看不到在偷拍他一样……
终于来车了。沈琰掏着裤袋里的硬币,却半天没掏到。
他裤袋里破了个洞,硬币顺着那个洞在他左腿旅了个游。
他尴尬地望着司机,后面那个小名牌掏出四个硬币全投进去了。
“我帮他付了。”
沈琰回头,看着他。
楚凌干笑着望着他,那个虎牙让沈琰印象很深刻,即使是很牵强的笑容,因为虎牙也变得很好看。
沈琰望着他移不开眼,直到后面的大爷大妈吼他几句他才反应过来。
沈琰生病之后做什么事都要慢半拍,他在车里找座位,直接往最后一排坐。
总感觉那些人都在看着他,好像他格外不一样。
并不是,只是沈琰自作多情罢了。
“哥,”楚凌跟在他后面,“你腿好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朋友把鸡柳扔你腿上了。”
“记得,腿也好了。”沈琰坐下,楚凌跟着他坐在他旁边,继续抱怨道:“害,高二也太累了,每天补习,食堂里饭也不好吃,每次都得趁保安不在偷偷溜出去买吃的。”
沈琰说道:“真好。”
“哥你去哪啊?你是在本地上大学吗?”楚凌手里的麻辣烫的香味渐渐飘上来,刺激得沈琰直咳嗽。
“我……咳咳,回家。和你同一站下。”
“你怎么知道我读哪里?”楚凌愣了,觉得沈琰那冷艳气质就像一位预言家。
“你不是穿着校服?”沈琰想开窗透气,发现他没有一点力气。
他真的变成一具没有骨头的空壳了,这要是鸡或者鸭还好,还能做个无骨鸡爪。
楚凌这种愣头青,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那小麦色皮肤和沈琰苍白的脸形成强烈对比。他手越过沈琰,帮他把窗户开好。
“哥你不舒服吗?”楚凌担心地眼神在沈琰身上游走,本来生理上就不太适应的沈琰心理上也不太适应了。
他看着他那一身长袖长裤:“是不是中暑了?”
“没有。我体寒。”沈琰随便想了个理由糊弄过去,胃里翻江倒海,找不到塑料袋。
他严重晕车,基本上不坐车。
楚凌也没有察觉到,还一直找沈琰搭话,连敷衍都看不出来,靠着自己从小听相声,一直在想段子聊天。
“别讲了!”沈琰忍不住爆发了,面如死灰,“把你那个塑料袋给我。”
“什么塑料袋?”楚凌还没感觉到,一直到沈琰一只手捂着嘴,他才恍然大悟,把装麻辣烫的袋子拿出来,手拿着滚烫的麻辣烫盒,一把递给他。
“卧槽,烫死我了!”楚凌把麻辣烫放在空座位上,紧闭着眼,不敢去看右边的画面。
连听声音都不太好……
几分钟后,沈琰说话了:“还你。”
???“哥这没必要有借有还的,没必要没必要真的。”楚凌背对着他,手一直甩来甩去,费力挣扎。
“我没吐。只是干呕而已,也没吐你塑料里,只是防备一下。”
“吓死我了。”楚凌转身,看着沈琰一会,总觉得好笑,带着笑腔继续说,“快下车了哥,待会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拿走塑料袋吧,我这虽然有点烫,但不碍事的。”
沈琰一只手撑着窗户边,急促的风吹着他的头发,前面的刘海全部吹起来,从楚凌这个角度看,就像葬爱家族冷少。
“冷少……不是,哥,下车了。”
沈琰起身,袖口里的药不小心因为车的颠簸掉了,楚凌想捡起来,被沈琰截胡,两人头撞在一起,当楚凌在揉额头时,沈琰早就捡起来重新塞袖子里。
楚凌两手小心翼翼地端着麻辣烫,就像捧着哈达一样下了公交车。
下了车站就是三中,楚凌悄咪咪望了一眼,发现圆滚滚肉的保安这次不同寻常,居然在保安室吃饭,边吃边走。
“卧槽。完了!”楚凌绝望地闭眼,求助刚刚一步一步下车的沈琰。
“哥,求你了帮帮我进去,我要凉了!”
“怎么帮?”
“我不想没学上,真的求你了想个法子和圆滚滚聊天我趁虚而入。”
沈琰抬头,看着三中门口金灿灿的“第三中学,旁边还是苦苦哀求的楚凌,只好勉强同意了。
“谢谢哥,我还不知道哥叫啥名呢。你放心吧,上次那个刺头小伙,还记得吧?就那个扔鸡柳的二货。他混这块的,哥你要是在这块受欺负了……啧哥搞个联系方式吧,你要是受欺负了……”
“停。”沈琰用手捂住他的嘴,“我叫沈琰,我平常不怎么出门,不会受欺负。”
楚凌掰开他的手,嘿嘿笑几声:“以防万一嘛,那啥,哥,你要是帮了我这个忙,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沈琰被他逗笑了:“我可没有认儿子的习惯,走吧儿子。”
先是楚凌悄悄躲在车站广告牌后面,沈琰拉着圆滚滚往保安室走,楚凌趁现在抱着麻辣烫狂冲。
这个计划十分完美,讲得绘声绘色,讲到慷慨激昂之处,喷了沈琰一脸口水。
沈琰抹脸,在楚凌坚定眼神中慢慢走向保安室。
“你好,我们家衣服掉学校里了,我能进校捡一下吗?”
圆滚滚望着沈琰,不管那满嘴的饭菜,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沈琰啊,考上清华了啊,不错呀,这最近是不是腿伤着了?出院了痊愈了这是?叔看了你六年,你不请叔喝几杯?”
“叔……我先捡了衣服行吗?”
“去吧去吧!”圆滚滚拍拍他的后背,又扒了一口饭。
糟糕!不对劲!
沈琰在广告牌处瞄了一眼,楚凌那小子在望着那碗麻辣烫流口水。
“叔,不要签个字什么的?”
“哎,跟你多熟了,还签啥字啊,见外!”
沈琰彻底没戏,他扯着圆滚滚进了保安室,强签了一份进校人员名单。
沈琰出门,正好看到像一阵风一样的楚凌捧着麻辣烫飞驰而过。
沈琰被圆滚滚请进学校。
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衣服好收,虽然就住在学校附近,但是谁他妈把衣服晾自己房间外面不晾阳台上啊。
他看了看操场,只是离开了一个多月,那操场居然翻新了。
那些标语全部被撤走了,复读生的那栋楼里面的学生还有几个在上课,他又看到了那个噩梦一样的教学楼。
那滩血渍仿佛还在,就是在警告他现在的罪行,一个无形手铐正在束缚着他,有双眼睛总在盯着他。
他开始发抖,浑身没劲,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就像背后有个人使劲摇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自己活动,不让他喘气似的揪住他的脖子,连手机都拿不稳。
“哥!你和圆滚滚说了什么啊居然还进来了?”楚凌从后面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没想到沈琰直接掉了下去。
“哥!沈琰!”楚凌急了,在背后想扶他起来,没想到沈琰用尽力气把他甩开:“滚开啊!”
他死死咬着下唇,舌尖已经尝到了血腥味,袖口的药因为抖动而掉下去,按了两片不靠水直接生吞下去,坐在地上好一阵子才慢慢恢复镇定。
就像本来光滑如镜的河水突然泄洪,那来势汹汹的洪水把河水打了个措手不及,毫无防备,只能安静地等着它慢慢流走。
“哥……你是不是腿还没治好?”楚凌边吃麻辣烫边看着他,嘴里吸溜吸溜的还在嗦粉。
沈琰瞪了他一眼:“我说我进来收衣服,现在我怎么和保安交代。”
“收衣服?哥你就住这啊?”
“差不多。”
“那你拿着我的校服呗,改天还我就成,卧槽滴油在上面了,那个啥,哥,给你十块钱,顺便帮我洗洗呗。要是我妈发现了,准是一顿胖揍,你知道我妈是谁吗?她是个买小朋友玩具的批发部老板,在那条街混得那是风生水起啊……哥你要是有孩子了就去我妈那……”
“停!”沈琰匆忙打断,“校服给我,不要钱,帮你洗。”
“谢谢哥!沈哥你就是我爸爸!”楚凌把衣服脱给他,里面只剩一件白短袖,那肌肉线条隐隐约约显现出来,在阳光照射下更加显眼,跟涂了金粉的十八铜人似的。
沈琰拿着校服,往校门口走去,低头扫了眼校服,还挺有个性的,在校服背面涂鸦,写了个巨大的“中国传媒大学”
又在左下角写了个“当新闻节目主持人”
挺有意思的。
沈琰发现藏在自己袖子里的药包装没了,可能是自己丢了吧。
要被楚凌捡了也没事,反正以后应该也没什么交集了。
我还有什么以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