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修平和柏丰鹤在御书房又说了许多话,但都是些没用的话,探子将这些内容报到了秦柯松面前,只是扫了一眼,秦柯松就将这消息扔入了火盆之中。
已然是冬天了,平京的冬天和别处的冬天不大一样,虽说是刚入冬,但天气已经冷了下来,家家户户都开始点上火盆,稍微穷一些的人家可能燃不起炭火,但也都在想办法过这个冬天了。
秋日穿的衣裳拆开了线,好一点的塞些棉花进去,差一些的塞点稻草进去,缝合好,又是一件冬衣。
就算是皇城根,也没有多少人能负担得起每年一件新冬衣,冬天的衣裳,本就难得,棉花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已然是最好的取暖方式,能燃上炭火的,都是家里有些小钱的了。
秦柯松府上不仅燃起了炭火,而且每个屋子都有,在府中走动,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觉得寒冷。
只是秦柯松最爱的还是这一处棋室,冬日里刚落了地雪,也没叫人打扫,落在庭院的山水中甚是好看,搁这一处赏着雪景,对秦柯松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放松了。
“都是些没用的消息,褚修平那老东西这次回平京,居然什么消息都没带来?”秦柯松说着一挑眉,探子的心就开始疯狂跳动,一旁作陪的官员也是瑟瑟发抖。
谁都知道左相与右相不和,却没有想到,左相只是受诏回京,右相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回右相,属下却是没探查到什么消息。回京的诏书一发下去,左相就立刻收拾行囊准备回京了,一路上也未曾跟其他人有过接触,回到平京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芥生园程听枫那里……”
“你说什么?”秦柯松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立刻抬起了手,眉头紧锁,“你说褚修平去了程听枫那里?”
“是,左相一回来就去了芥生园。只是据属下探查到的消息,左相与程听枫只是戏友的关系,并没有别的什么。”
这个消息让在场的官员们也是有些诧异,堂堂宰相,在入京之后没有先入宫拜见圣上,反而是先去了一个戏子那里,说是叙旧,可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程听枫只是一个戏子,没什么重要的,更何况他的腿现在瘸了,废人一个。
但他的身后是卫景阳和镇国将军府,这两者的地位可完全不一样,更何况镇国将军府的那位老夫人身后是另一个将门,这三者放在一起就很可怕了。
就算是秦柯松,在想对程听枫动手之前都得思考一下,这三者他惹不惹得起。
如今更妙了,左相褚修平与程听枫也有交情,短短时间内,这个来平京还不到一个月的小小戏子,身后已经有了诸多靠山。
思索片刻,现场无有一个人敢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些人秦柯松一个也指望不上,虽说是右相党羽,但真要出了事,恐怕是树倒猢狲散。
“再找些人,给我盯一盯那个程听枫,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芥生园里,卫景阳也问出了一个差不多的问题。
程听枫看着他正在给自己剥瓜子,不由地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概是戏唱的好吧,褚先生只听我唱了一回,之后就经常让我去他府上,偶尔给他唱两句,偶尔陪他下棋逗鸟,别的什么也不做。”
回想起在江南的那段日子,程听枫还真是有些怀念,比在平京要舒服得多。
只是江南没有卫景阳,而平京也没有那样的安生日子。
人大多是排外的,尤其是一个和他们不一样的人。
卫景阳听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记得,你师父的班子最开始就是在平京扎了根,怎么后来又去了江南?”
卫景阳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记错,如果不是本地的班子,当初是入不了将军府的大门的。
毕竟来路不明的人,将军府不敢用。
“我与你说过的。”程听枫说着低笑了一声,“师父走了之后,戏班子不就散了吗?那些个人我哪管得住呢?”说这话时,程听枫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波动,于他而言,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再后来我就花了些时间,肃清了一下整个班子,平京我是待不住了,那些个人都留在了平京,刚来那段时间,还见着了几个,对我都有些恨,也有可能是恨他们自己选错了路。”
程听枫这话不假,如果那些人当初跟着程听枫好好干,现在不说别的,名气是有了的,芥生园的名号响当当,只要自己有些本事,那也能成个角。
生旦净末丑,这底下又有细分,生有老生和小生,旦有青衣、花旦和刀马旦,一个戏班子能盛下不少的角,没本事的,就凭程听枫跟钱掌事谈下的分成,他们能拿到手的钱也不少。
但路是自己选的,当初和程听枫闹翻了连,如今是回不去了,让他们低头他们也做不到。
见着程听枫这么风光,他手下那些人也跟着风光。
有些人的眼就红了,看着程听枫就嫉妒,这其中帮着干坏事的顾忌也不少。
当初破坏戏服估计就有他们一份,下毒就不好说了。
卫景阳看着程听枫满心都是心疼,后者却好似不在意一样,坐在摇椅上喝着茶,抓一把瓜子仁就往嘴里送,脚边是炭火炉子,烧得暖烘烘的,身上盖着的是当初从卫景阳那拿来的披风,这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一时间忽然回了神,卫景阳看看自己手上刚剥出来的一个瓜子仁,自己面前茶水瓜子还是有的,只是这么半天了,这瓜子他是一颗都没有吃到。
身上穿的衣服倒是新的,但程听枫身上那件才是他最喜欢的。
轻,但是十分保暖,寒冬腊月穿着都不嫌冷。
仔细一想,自己好像没什么理由心疼他。
自己每天还要上朝,每天早上过了五更就得起来,程听枫让人散了谣言出去,已经有小一月没有迈出这个院子了。
正想着,程听枫伸手一抓,抓了个空,小碗里的瓜子仁早就被他吃了个精光,抬头就看着卫景阳,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
“你瞧什么?”程听枫将小碗递了过去,“快些剥,剥慢了可没有赏钱。”
卫景阳有点忍不住了:“听枫,你最近是不是有点胖了?”
程听枫眉头一皱,低头打量着自己:“没觉着,而且演旦角的,就是要稍稍胖一些,否则上了台,戏服都撑不起来,难看死了。”
“不是……你最近没怎么动,但是吃得又多……”
“小安!韩柳安!”
韩柳安原本就在一旁练功,听见程听枫喊,立刻就过来了。
“师父,什么事?”
“送我进去,顺便把这个人给我打出去!”
韩柳安不明所以,只能照做,一旁的卫景阳更是傻了眼。
他干什么了?
他干什么了?!
他什么也没干啊!
他也什么都不敢啊!
怎么这一天天的,动不动就是打出去。
卫景阳一脸郁闷地看着韩柳安把程听枫送进去又出来,一脸怜悯地看着卫景阳。
“卫将军,不是我说你,班主最怕别人说他胖了,他最在乎自己的身材。”韩柳安说着叹了口气,“这在台上是要胖一点才好,但也怕胖得走了形,师父对自己可严格了,上次有人说他胖了些,愣是一个月都没吃晚饭,还苦练功。”
卫景阳哑口无言,心知是自己说错了话。
可程听枫确实胖了些,脸都圆了一点,只是这脸圆了就更好看了。
原先被人袭击,养了半个月的伤,程听枫心里郁闷,本就没吃什么东西,饿瘦了一圈,现在好不容易胖回来一些了,他又说了这样的话。
“听枫,听枫,你别生气啊,我没有笑你的意思!”
卫景阳在门口拍着门,院子里练功的徒弟们一个个都在往这边看,他们倒是有取笑卫景阳的意思。
“卫将军,你这样哄我们班主是哄不好的!”
“对啊,我们班主爱吃爱财,你得想想办法,甜言蜜语可对我们班主不管用。”
“师父,你也别太欺负卫将军了啊!”
院子里的人三言两语地说着,都是些小伙子,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说的话也多一些。
卫景阳倒是被提醒了,连忙冲出院子去买东西,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就赶回来了,又趴在程听枫的房门上拍。
“听枫,我给你买了卤猪蹄、烤猪蹄、烧鸡,定的王府烤鸭已经在路上了。芝香堂的芝麻糕,桂王府的核桃酥和桂花糕,都是你喜欢吃的,新鲜出炉的,你再不吃,待会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啊!”
屋子里,程听枫被卫景阳这一举动弄得臊得慌。
“小安,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大小伙子又开始起哄,程听枫也不是没有办法治他们。
“外面的,半个时辰后我查功课,谁功夫不到家,今天晚上就别吃完饭!”
话音落下,院子里倒是安静了,卫景阳倒是朝他们拱了拱手。
嘛,日后好处肯定少不了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