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程听枫从将军府出来，朝后巷走去，那马车停在巷子里，为的是不挡了别人的路。
进了后巷，程听枫就看见有几个人在那里等着他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手里还都拿着家伙，显然是有备而来。
对于这些人，程听枫也不犯怵，这种事情，早在江南的时候，他就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了。
领头一人对着程听枫抱歉地笑了笑：“程老板，不好意思啊，我还挺喜欢听您的戏的，只是我们这些人也是拿钱办事，您别怪罪。”
程听枫闻言也笑：“好说，我待会下手轻点。”
话音刚落，许是有人觉得程听枫情况，挥着棒子就冲了上去。
用力一挥却是落了空，连程听枫半根毫毛都没有伤到。
反倒是手腕瞬间被程听枫抓住，一用力，手中的棍子就离了手，被程听枫缴了械，随后就是一记踢腿，硬生生将一个人踹飞了出去。
所有人都被程听枫这一通操作给震惊了，任谁也不会想到区区一个戏子身上也有这样的功夫。
那两米长的棍子在程听枫手中打了个转，见他笑了笑：“虽说不是专门习武的，但是好歹也是练了这么十几二十年的基本功，我不会为难诸位，也请诸位下手轻一点。”
“一起上！”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这么一声，一伙人径直朝程听枫奔去。
韩柳安也没闲着，在程听枫左右替他挡下了不少人。
不消片刻，这伙人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程听枫稍稍松了口气，许久没怎么活动筋骨，收拾起这些人来还有点费劲。
看着地上躺了一地的人，有些可怜他们，也有些可怜自己。
都是收钱卖命的人，不分什么高低贵贱，可怜的是他们都是这样的人，却要为了那些钱互相伤害。
“师父，要不要带一个回去问问是谁派来的？”韩柳安多了个心眼，之前这种事情也有发生过，只不过程听枫不在意，从来没有追究过。
但到了平京不一样了，他们要是再不小心些，命可能都丢了。
程听枫瞥了他们一眼，说道：“身上有点功夫，但不是我们这一行的人，功夫不一样，不用管他们。”
话音刚落，后脑勺被人猛地一击。
“谁？！”
韩柳安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个蒙面人，自己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那人一记手刀给砍晕了。
等程听枫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芥生园的床上躺着了，韩柳安早就醒了，在一旁坐着，满脸都是懊恼。
“小安……”
一开口，程听枫忽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也不知道是昏迷了多久，浑身上下哪都疼，就好像是被人胖揍了一顿一样。
韩柳安听见程听枫的声音，连忙递上了茶水：“师父，您别动，我一勺一勺喂您。”
喝了几口茶水，嗓子里的干涩总算是缓解了一些，程听枫开始回忆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记得的不多，只记得自己干翻了一群人，然后就被人一记闷棍给放倒了。
“我们怎么回来的？”
“七月他们见我们许久未归来寻，发现了倒在巷子里的我们，就给带回来了。”
程听枫听着略微沉默了片刻，那个人应当不是那一伙的，身手就不像，能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还不被他察觉，这实在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比起卫景阳自然是还差一些，但……谁会出动这样的人来教训一个小小戏子？
程听枫想不明白，这平京确实是乱，比江南乱多了。
“我的伤势，如何？”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韩柳安心里就难受。
“师父，大夫来看过了，您身上的伤，少说得休养半个月，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登台唱戏了。”韩柳安说着稍稍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说出来。
瞧着他犹豫的模样，程听枫心里也能猜到一些了。
“别藏着，说吧。”
韩柳安皱了皱眉头，脸上浮现了一丝恨意：“师父，那梨园堂的钱掌事，一听说您伤了，立刻就把芥生园的戏全都撤了，换成了别的班子，一个都没留下。”
对于这件事情程听枫倒也没有那么意外，他受了伤，戏园子把他的班子换下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睡了几日？”
“就一日，师父您歇着吧，有什么事，您吩咐我，我去办。”
“嗯，你的伤也别大意，尤其是脚上，跛了就唱不了戏了。”
韩柳安愣了愣，他自认自己走路的时候已经格外注意了，只是还是没有想到会被程听枫看出来。
只是应了一声，韩柳安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虽说他的腿脚也不是很方便。
卫景阳那边已经知道了消息，当下就想去找一些可能已经盯上了程听枫的人去说道说道。
但还没迈出房间门，就被赵琮拦了下来。
“不可，现在不行。”
卫景阳自己心里也明白，圣上已经吩咐了，这些日子他绝对不能迈出将军府的大门。
不出这扇门，他和程听枫最多受点伤，死是肯定死不了，那些人也不敢。
所有人都知道了，程听枫是他的软肋，向程听枫下手，不过是为了把他从将军府里赶出来。
可他咽不下这口气。
赵琮沉默了片刻：“将军，您不方便办事，但我方便，这件事情我会让人去查，您切记在将军府待好了，一定不要出门。”
卫景阳也只能答应，现在他除了好好扮演好他这个病人的角色，别无他法。
接下来几日，赵琮一直都是早出晚归的状态，要查这件事情不容易。
程听枫和韩柳安的口中，已然知道了一些消息，但最初和他们动手的人不过是几个小喽啰，随便查一查就知道是李开广的人，查到了也没什么意义。
那些人伤不到程听枫，只是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至于那个蒙面黑衣人，程听枫都没有看见他的脸，而那些打手看上去也不像是和他一伙的，要不然也不用等到他们都被打倒了才出手。
没有更多线索了，那个人使用的也是那些打手的棍子，上面也没有什么指纹，已经被擦拭过了。
一丁点线索都没有。
只是这些日子送进芥生园的东西可是一点都不少，卫景阳不能出门，但却时刻关注着芥生园。
就连柏丰鹤都对这件事情有所耳闻，程听枫甚至接受了御医的诊治，不出半月，身上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程听枫对于这件事情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半个月里，坊间多了不少传闻，有人说他残了，有人说他瘸了，还有人说他被皇上看中了。
什么样的话都有，程听枫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半个月下来，他也算是摸清楚了一些。
堆在芥生园里的东西，有不少是朝中官员送来的，其中也有秦柯松，这些人有些是想试探卫景阳，有些是出于好心，确实是站在卫景阳那边。
至于柏丰鹤……他是怕拿捏卫景阳的唯一手段没了。
卫景阳原先什么都不怕，没有妻儿，自己唯一的母亲也可以送回娘家避难。
可如今他多了这么个软肋，谁都想抓，谁都想告诉卫景阳，你不在乎你自己可以，在这个人你无法不在乎。
理清楚了这其中的关系，程听枫喝尽了盖碗里的最后一口茶，叫来的班子里几个可信的人。
门一关，帘子一拉，压着声音就说开了，门外那些小崽子是听不见的。
程听枫这也是不得不防，谁知道他这芥生园里有没有叛徒。
“你们都是很小就在芥生园的人，有些是我师父在的时候就在了，我只能信得过你们几个。”
除了韩柳安和七月，其余的都是他们的师兄师姐，程听枫多少是信得过的，从小一起吃过苦，挨过板子，能留到现在，没在几年前离开，多少还是念着旧时的一些事的。
“我现在要你们办一件事。”程听枫说着顿了顿，“你们出去给我散播一些消息，就说芥生园的班主腿瘸了，站不起来了，再也唱不了戏了。”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傻了眼，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师父，这！这不行啊！”韩柳安瞬间就急了，“咱本来就已经半个月没登台了，真要是这样办……”
程听枫微微笑了一下：“师父不行了，徒弟们顶上不就完了。你们都到这个年纪了，是时候独自登台了，总不能一辈子都靠师父罩着你们吧？”
一群人中，反倒是七月想得最清楚。
“师父这样说，肯定有师父的道理，这些日子我的功夫也没拉下，一直都在练，下一次登台肯定能唱的更好。”七月说着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只是师父您得告诉我，您以后还登不登台了。”
程听枫笑了：“怎么可能不登台呢，我生来就是戏台子上的人。”
这话一出，几个心里不安的才算是放下心来。
“只是你们如果还想看到我登台，这消息就务必传得整个平京城都得知道，而且还得让人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