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阳哪都没去,就在这定安局守着,不多时,验尸结果就出来了。
仵作恭恭敬敬地朝着卫景阳行了一礼:“卫将军,结果已经出来了。”
“你说,我听着,不许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是。”仵作一拱手,徐徐说道:“这个人脖子上有刀伤,但不致命,甚至还好好包扎了一番。但他的脖子却是2硬生生被人扭断的,只是一下,就断了气。身上的疤痕大多是陈年旧疤,没有刺青一类的东西,身材健壮,应当是常年习武之人。”
到这里,仵作就说完了。
卫景阳倒是一点都不意外,找人来干这种脏活,当然得找这种不容易被人查出来的干净人。
这人的面容他倒是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军里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物,或者不是他的军队里的人。
“叫人把这个人的面容描下来,我进去看看。”卫景阳说着就走了进去,一点也不避讳,比起那个值班的官员,要好得多。
卫景阳仔仔细细地查看他身上的每一处,包括他身上穿的衣服。
衣着虽然朴素,但身上的衣服可一点都不朴素,卫景阳认得这面料,一般的人穿不起,但凡穿得起的,最少也是朝廷里的五品官,多少都还有些吃力。
这样一来,需要搜查的范围就更小一些了。
身上没有腰牌,没有标识。
倒是很聪明,腰牌可以作假,标识自然也可以,无论是刺青还是疤痕,只要出现了,就可以复刻。
毕竟,这世间多得是只要钱,不要命的人。
芥生园里,程听枫心里忐忑不安,刚才那数声巨响,整个平京城都能听见,他自然也听见了。
看那方向,应当是卫景阳剿匪的方向。
越是这样想着,程听枫的心里就越发的不安稳,总觉得可能会出些什么事情。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程听枫从床上爬了起来,找到了张妈,拿着那碗瓜子仁让她做碗羹,自己不去睡觉,守在灶台边上,看着张妈把羹做好,然后才肯回房间待着。
风沙大,夜里又冷,这雨刚刚下下来,砸在身上就是一个泥点子。
程听枫一开始死活不肯进去,韩柳安好生劝了半天才给他劝回去。
“要是卫将军回来看见您病倒了,我们可都说不清啊。”
程听枫听了这话才进去了,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卫景阳敲门,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羹的温度刚刚好可以入口,卫景阳看见程听枫的那一瞬间,松了一口气。
而程听枫看见他来了,转身进了房间,一句话也没说。
那碗羹送到卫景阳手里的时候,程听枫已经裹着被子睡着了。
韩柳安低声说道:“师父提着心等着您来,您来了,他一下子松了劲,累着了。”
“让他睡会吧。”卫景阳说着笑了笑,一碗羹不消片刻就消灭了个一干二净,吃完之后,卫景阳却有了起身要走的架势。
韩柳安连忙拦了拦:“卫将军,您去哪啊?师父醒来要是看不见您,肯定会急的。”
“我得进宫一趟。”卫景阳说着扭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程听枫,一丝温柔的笑意不自觉爬上了嘴角,“他醒了你就跟他说,早饭时间我给你们带饭过来,我还得回家报个平安。”
韩柳安实在是没有理由把卫景阳强行留下来,只能放他离开了。
卫景阳刚走,程听枫就睁开了眼睛,就好像他根本没睡着一样。
“师父?”韩柳安立刻发觉程听枫睁开了眼。
程听枫笑了笑:“我要是不睡,他怎么好安心走呢。不早了,你也去睡吧。”
是了,他要是不睡,卫景阳放不下这个心,也就走不了。
宫门口,卫景阳晃了晃手中的令牌,侍卫立刻放行了。
御书房里,柏丰鹤还在批奏折,这些个官员没有一个是省心的,每天都能递一堆折子上来,偏偏这一堆折子里面,言之有物的也就那么几张,其他全都是些废话。
瞧见卫景阳走了进来,柏丰鹤手里的笔也没停下,在奏折上圈圈点点,有些大臣喜欢前面写一堆废话,后面写一堆废话,中间夹杂着一些正事,弄得他都没有理由不认真看了。
“卫卿来了。”柏丰鹤抬了抬手,旁边的小太监很快搬上来一把椅子,“坐吧,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卫景阳愣了愣,他分明是突然进宫的,但柏丰鹤好似早就料到了他会来一样,连椅子都准备好了。
“陛下,山匪的寨子已经被摧毁了。”
“嗯,剩余的山匪呢?”
“余下的事情,大队人马留在那边清理了。”卫景阳说着稍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禀告给柏丰鹤,“有一件事情,说来奇怪,微臣正准备用火药炸毁山寨的时候,有一伙人先我们一步摧毁了山寨。”
柏丰鹤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笔也顿了一下,显然是对这件事情有些在意。
见柏丰鹤没什么反应,卫景阳便继续说了下去:“但微臣可以保证,这一次的行动除了队伍里的人,没有其他人知道了,因为天气恶劣,微臣是临时决定今天晚上进攻,在此之前一直是定在三天后出发。”
这件事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当天柏丰鹤自己在朝堂上自己说的三天后剿匪,所有人也都是这样以为的。
那些山匪除非是混进了队伍里,否则绝不可能走漏消息。
卫景阳到现在也没能想清楚,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为什么会有另外一伙人出现在那里。
柏丰鹤笑了一声,放下了笔:“你说没有其他人知道,可是朕知道。”
卫景阳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着实让他意外。
“这个世界上总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伙人虽然不是来帮你们的,但也没有必要追查下去了。”柏丰鹤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是对这一次事情的结果并没有那么在意,“朕确实给你准备了援军,但他们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点,大约你刚进城,他们就到了。”
事事都在柏丰鹤的安排之中,卫景阳看着眼前这个人,有些陌生,但又在情理之中。
经历了这么多,就算是圣人也会动摇。
他自己都记不得了,柏丰鹤有多少次从死亡的边缘跑回来,又有多少次差一点就死掉。
皇室的斗争从来都是激烈的,权利能带来的太多,而偏偏先帝并不是一个好父亲。
“这件事情不用查了,朕知道是谁做的。”柏丰鹤说着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你先告病,别上朝了。哦对,记着,也别出门,在你的将军府里好好待着,朕可保你平安。”
“多谢陛下。”
卫景阳不敢多想,这大约是柏丰鹤能为他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吧。
幼时的情义还是在的,只是就算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也饿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到。
天高皇帝远,边疆的事情他都不一定能管得到,这皇城底下出了一点小小的乱子,他也自然是看不到的。
卫景阳出了宫就立刻回家,老夫人做了一桌热菜等着他回来,赵琮在卫景阳进宫的时候就回去报信了。
他没有跟着去剿匪,卫景阳让他看着芥生园。
用过饭,卫景阳便睡下了,一夜的操劳,脑子里有太多解不开的疑惑。
比如那伙人是谁,比如柏丰鹤派的援军是从哪来的。
皇城里的兵可没有那么好调动,柏丰鹤手上没有什么能直接调动士兵的东西,必须得有领军在,但一旦领军反叛,皇城里的兵也就不属于他了。
这也是为什么柏丰鹤一听他说他不喜欢女的,便开始提拔他。
他太需要一个能信得过的武将了,整个皇城就仿佛一座枷锁一般,牢牢地困住了他,也捆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在这座皇城里望着天,过完这一生。
他不能出宫,太多双眼睛盯着他,想让他死,皇城……这座牢笼,已然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卫景阳一夜安睡,第二天一早起来准备早朝,却忽然想起了柏丰鹤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病人,就应该有个病人的样子,大早上在院子里练剑,要是叫人看见了,这话可不好听。
思来想去,卫景阳干脆就在床上躺着。
程听枫却得到了消息,卫景阳病了,连早朝都不去了。
刚还以为卫景阳会准时带着早点出现在芥生园,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给我拿披风,我要去将军府。”程听枫有些急,但说话的语气却不急,“昨夜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就病了?”
韩柳安也是一脸疑惑,却已经把御寒的东西都给程听枫准备好了:“是啊,昨夜还生龙活虎的呢,还说要给我们早饭,怎么突然间就病了。”
急匆匆地出门,却撞上了刚来的赵琮,怀里还抱着一大堆东西。
“程先生,将军病了,吩咐我给您送早饭过来,说是叫您不要担心,一点小病,过几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