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听枫的目光让钱掌事有些心虚。
新来的赏银分成都会低一些,但确实没有谁的分成像程听枫这么低,毕竟是个外来人,不是平京人。
钱掌事赔笑着:“程老板,您也知道现如今这世道,我们这些小本经营实在是也不容易,给您的赏银确实有些低,但……您体谅体谅?给您三成如何?”
程听枫微笑着,面上表情不见变化,只是歪了歪头,目光却冷了下来。
“钱掌事,三成……有些太欺负人了吧?”
被程听枫这目光盯着,钱掌事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冒,这平日里坐着再舒服不过的黄花梨木的雕花椅子,此时也变得难受起来。
“程老板,我只是一个小小掌事,手上权利不够啊!要不这样!”钱掌事眼珠子一转,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我给您四成,这是我能力范围内能给您最多的分成了。”
程听枫手中的折扇打了个转:“五成,你去和你们老板说。反正我这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梨园堂给不了我想要的,我不信这平京城内就没有人能给了。”
话音刚落,四周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楼下售票处熙熙攘攘,吵闹声也是不停。
“程老板的票还有没有?!”
“有,最后一张了,今个唱王宝钏。”
“滚开!老子先来的!”
“什么屁话!没看见我排在你前面呢?!瞎了?!”
争吵的声音有些刺耳,程听枫面上的笑倒是一点都不变,只是他没什么想继续坐在这里的意思了。
“我也不逼着你现在给我一个答复,晚上的戏,我会好好唱。”程听枫说着扭头看向了韩柳安,“走吧,隔壁聆音楼的找老板还等着我们呢。”
一见这情况,钱掌事立刻站了起来!
“五成!就五成!”
程听枫勾起嘴角,转身拱了拱手:“那就谢过钱掌事了。”
送走了程听枫,钱掌事咬牙切齿地往桌上一拍:“真是个狡猾的狐狸!这程听枫真不是个简单角色!”
身后的小厮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周围,低声说道:“要不……咱给他一点颜色悄悄?”
“啪——!”
钱掌事直接甩了个巴掌到他脸上,面色阴晴不定。
“你他妈得罪得起将军府?!”
“咱可以找些不认识的人做这是,只消揍他一顿,伤不了嗓子,只是让他在家养养就好了。”
钱掌柜皱着眉头,似是在斟酌这件事情的风险。
成了,程听枫多少会收敛一些,但也是未知。
不成,翻不到他们身上,倒是不亏。
“你去办,多经几道手,千万别叫人查出来是咱们梨园堂办的事。”
原本想着三成能把程听枫搪塞回去,一下子又多了两成,一百两的赏银,原本他们能得到七十两,如今只剩下五十两了。
程听枫这边刚迈出了梨园堂的门,就撞见了另一个不大好对付的人。
来人冲着程听枫笑了笑,不似钱掌柜那般谄媚,但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这不是程老板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程听枫回以一笑:“云水阁的周老板,您今天也没场子,怎么这个时候也来了呢。”
周卿文低头一笑:“钱掌事说是有些事情找我,便来了。”旋即,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程老板最近在平京很风光啊,我的风头都被抢走了,真是叫人好生嫉妒。”
“不敢,这平京城最出色的旦角,还是周老板,我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罢了,程老板想必很忙,就不拦着您了。”周卿文说着朝程听枫走近了两步,在他耳旁低声说道:“程老板最近小心啊,我听说,平京城最近很是不太平,外边的山匪都快攻进城来了。”
不等程听枫反应,周卿文已然拱手告辞。
这话也不知道是好意在提醒他,还是打的什么主意。
没来平京之前,程听枫以为戏园子里的弯弯绕绕也就那样了,来了才发现,是他天真了,谁都想分一杯羹,但一共就那么点东西,他吃的多了,别人就得少吃。
“小安,走吧。”
与此同时,朝堂上一众大臣正低着头听着柏丰鹤的训斥。
“朕的大臣们都是废物吗?!”柏丰鹤冲着脚下跪伏在地上的那群人怒吼,“这是平京!我国国都!竟能让区区一伙山匪杀了我护京巡逻队三十余将士?!都是吃干饭的吗?!”
“陛下!”秦柯松不放过这个机会,“老臣早就说过,这群武将,都是吃军饷的,平日里好酒好菜养着,到了需要的时候,一个派的上用场的都没有,还请陛下削减军饷,以充实我国国库。”
那些个早就被秦柯松收买了的文臣此时纷纷出来站队。
“陛下,右相所言甚是!左相许久不理朝事,久居江南水乡,陛下切莫再迟疑了!我国国库空虚,国师还说会有大旱,陛下应当早做决断才是。”
“臣附议!”
“臣附议!”
……
听着这些老臣的“附议”二次,柏丰鹤只觉得脑袋疼,这其中还有些他在殿试上亲自挑选出来的考生,不少都是他眼中的国之栋梁。
但入朝为官才多久,就已经被腐化成了这副模样!
柏丰鹤幽幽看着秦柯松,他不是不想再找个人来制衡他,只是左相并非是不理朝事,而是被他贬到江南去了。
“卫卿……觉得如何?”
柏丰鹤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了卫景阳身上,这镇国大将军总得派上点用场。
卫景阳愣了愣神:“臣不擅长朝事,只擅长率兵打仗。若是陛下有需要,臣愿意领五十人的小队出城剿匪,不出一月,平京附近再无山匪敢胡作非为。”
“好!”柏丰鹤稍稍松了一口气,“朕这就给你五十人,给你三天时间准备,三日后,你出城剿匪。”
秦柯松打的什么主意,柏丰鹤都大概知道。
秦府有三千守卫,说是守卫,实际上是三千精兵,皇城内也就只有五千精兵,还得在有一员足够有经验的大将的情况下,这些精兵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实力。
此时要是削弱了京城的守备军,那么平京甚至是皇位,都是秦柯松的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臣,领旨。”
卫家忠心,但不得不防,就如同五年前一样。
下了朝,柏丰鹤还有些心有余悸,对卫景阳他有愧,但他得先保全自己。
“陛下,秦相求见。”
“朕乏了,不见。”柏丰鹤说着拿起了桌上写好的一张纸条,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吹了声哨子,便唤来了一只隼,将信装好之后又喂了一块肉,这隼才飞走。
贴身伺候的公公瞧见了,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陛下,这隼性情凶悍,也不怎么服管教,除了您喂肉的时候,从不出现。要老奴说,不如用宫里的信鸽,倒是更放心一些。”
这公公也是从小在他身边伺候,要不然柏丰鹤也留不下他。
“刘卓,朕留你在朕身边是让你伺候朕,不是让你多嘴的。”
“老奴知罪。”
“起来吧。”柏丰鹤的目光始终跟随着那只隼,直到它消失不见,“这隼比信鸽好,除了朕,它谁也不信。隼也飞得高,一般人也捉不到他。”
城内,徐记酒铺,程听枫坐在角落里望着人来人往,听着韩柳安在和小二说要什么菜,又提了些刁钻的要求,弄得小二都快无可奈何了。
小二一边赔笑,脸上又不由得浮现出无奈的神情:“小公子,咱这酒铺实在是寻常,您说不要这些配料,回头吃起来没味,又怕您怪罪咱。”
“我师父的嗓子那可值千金,吃这些辛辣之物,吃坏了怎么办?”
程听枫也有些听不下去了,笑了一声:“小二,照平常做就行,就是跟厨师说一声,不太吃得了辣,做得清淡些。”
小二一听程听枫是个好说话的主,连忙笑了起来:“得嘞,多谢程老板体谅,小的这就去。”
韩柳安这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师父,你这嗓子上次吃多了些辣就哑了两日,这次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少吃些就是了。”
程听枫正说着,就瞥见街上的人有些慌张,而那些人身上多少有些伤,看样子像是刚从城外进来。
但进城的路上都很平坦,大多数人都是走的官道,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且这些人身上的穿着大多比较富贵,他们之中还夹杂着一些穿着粗布麻衣的寻常百姓,那些人的身上倒是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这些人倒是和寻常见到的进城的人不大一样,像是身后有什么人在追一样。
趁着上菜的间隙,程听枫拉着小二问了两句。
“小哥,那些人为什么那么那么慌张?”
小二只是朝窗外看了一眼,心下就了然了:“程老板不知,最近城外有了一伙山匪,也不伤人,只要钱。喏,那些个富家子弟,显然就是不乐意交钱,才弄得那么惨,反倒是寻常人家,都直接给放了。”
程听枫听了有趣:“要是穿上粗布麻衣,那些山匪不就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