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看完所有资料，柳成嫣心里头已经有了自己的基本判断：
“现在的情况是，第一波的人设崩坏而因此导致的剧情无逻辑等一系列问题都解决了，但是因为问题解决之后，作者之前想要增加的戏剧冲突没有实现，又构筑了一场新的戏剧冲突，而这一次主角白婉蓉的人设基本上维持完整，反而是配角都督的人设出了问题，如果继续发展下去，也有可能导致剧情或者其他角色人设出现蝴蝶效应——我说的对吧？”
“非常正确。”
皇甫傲轩丝毫不吝啬于夸奖的言语，很快又追加了一句，道：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聪明的女人。”
“多谢，您太浮夸了。”
短短几天下来，柳成嫣现如今已经对皇甫傲轩那令人绝倒的说话语气完全免疫了，闻言连眼皮都没有多眨一下，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可是为什么前来报案的会是白小姐呢？现在人设崩坏的不是那位江州都督吗？他本人不来，委托白小姐来报案吗？”
那江州都督的排场未免有些大了，连报个案都不肯亲自来，居然找了个咖位比他大好几级的女主角帮他跑腿，别的不说，光从这一点上来看，他的人设倒还没有塌干净，还有得救。
“因为白婉容才是受害人，江州都督杜笙明属于牵连受害人，这种情况下他是没有办法意识到自己的人物设定出现问题的，自然不会来报案。”
“啊？”
柳成嫣登时更加糊涂了：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白小姐作为受害人出现人设崩坏的时候，曹组长不是已经把问题解决了吗？这一次白小姐本人都没有问题，这怎么还能把杜笙明身上出现的故障归咎为受了白小姐的牵连？”
“因为这一次出现问题的起因就是白婉容。”
皇甫傲轩扫了右手边静静端坐着的白婉容一眼，平铺直叙地解释道：
“两次出现人设问题和引起剧情的连锁反应，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作者想要在行文中戳破白婉容的隐藏身份，给白婉容后期行动增加难度，以期形成理想的戏剧冲突效果，如果上一次的问题没有被解决，或者是换一种方式解决，让白婉容真的中计然后死里逃生，那么就不会有江州都督的后续异常情况出现了。因此，杜笙明虽然是眼下唯一一个出现明显的人设崩坏现象的角色，但他仍然是牵连受害人。”
柳成嫣不由得默了默，暗暗感叹书灵们的逻辑委实复杂又强大，这么弯弯绕绕的也真难为他们还能条理明晰判断无误，衬得她这个助理宛若一个傻不拉唧的二百五。
“我现在听明白了。”
柳成嫣点点头道：
“现在主要需要解决的就是牵连受害人的人设崩坏问题，对吧？那我们现在是需要动身去现场了吗？我用不用换一身旗袍去？”
皇甫傲轩摆了摆手，脸上的神情颇有几分无奈：
“事情如果真这么简单的话，我还叫你来干什么？曹芷烟自己再去一次就能解决问题了，根本不需要我出马。”
这又是几个意思？
不这么做怎么做？三天前那个案子不也是这样处理的吗？您不也亲自出马全程看戏了吗？那天不是还说过大部分案子都是这么个流程……
“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流程，但总会有一小部分需要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现在就是特殊情况。”
皇甫傲轩顿了一顿，大概是嫌这样力度不够，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补充了一句：
“之前那个案子，只是为了让你了解我们特调处办案基本流程的，以后需要我亲自出手的，都是特殊情况，你作为我的助理，以后也不会再接触常规案件了，牢记。”
柳成嫣愣愣地看着面前严肃认真的轩处，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这起案子的特殊性在于，受害人本人没有问题，问题主要集中在牵连受害人身上，而且由于牵连受害人和受害人在书中界里的身份是敌对的，不像之前的何文静和李珏那样关系密切，所以也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让何文静带着李珏一同前来特调处配合办案。
要是这会儿白婉蓉胆敢去找杜笙明说这些有的没的，恐怕她第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得直接被十个八个大头兵举着步枪顶在身上一举拿下了。
既然指望杜笙明主动来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有他们特调处主动去。
可即便是这样，也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亟需解决——按照书中界特有的自然法则，只有意识到自己的人设有毛病的书灵才能暂时挣脱书中界本身的桎梏，感受到特调处的存在并且上门报案，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书灵只会原原本本地活在书中界里按照作者的心意走剧情，说不定连自己是书灵而不是真正的人这一点都意识不到。
虽说不是每一个觉得自己有问题的书灵都一定是有问题，也不排除是书灵自己捕风捉影，或者是受了剧情的牵连，因此每一个报案人都要先进行笔录，由特调处甄别判断确认之后才能采取相应措施，但很显然，没觉得自己有问题的书灵是铁定不会知道这个劳什子的特调处的了。
要是他们直接进入书中界找到杜笙明，跟他亮明身份让他配合行动，八成会直接被那位江州都督当成一群疯子，然后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拿枪给突突了。尽管柳成嫣觉得，自己就算万一不小心在书中界死了，也肯定不会真的就这么完犊子了，八成回到现实世界就能活过来的，或者像传说中的幻境那样，幻境里死了就直接醒过来了；但她也不至于没事找事。
至于皇甫傲轩，他本人就是个书灵，书中界的种种法则对他想来多少也是有点效用的，更没有理由上赶着送死。
思来想去，这桩案子还没正式行动，就已经陷进了一个死循环，这怎么破？
“当然不会是真正的死循环，你这小傻子，就这么信不过我们特调处的能力？”
皇甫傲轩冲着柳成嫣垂眸一笑，拿出一种“让我来手把手教你”的宠溺表情，耐心细致地解释道：
“既然这种事情明摆着解释不通也无法沟通了，那我们就直接取而代之。”
皇甫傲轩说的取而代之，就是真字面意义上的取而代之——没办法跟杜笙明解释清楚那就不解释了，直接“魂穿”进杜笙明的身体里，暂时顶替他的身份，然后严格遵照他原有的人设来走剧情，等到把该走的剧情都走一遍，该校正的人设自然也就随之校正了，然后再离开他的身体，特调处一行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这事儿就算圆满完成了。
至于魂穿具体是个什么穿法儿，这个不用教，那天何文静已经亲身示范过一次了，柳成嫣记忆犹新，没齿难忘。
“还能这样儿？”
柳成嫣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重塑的三观又一次摇摇欲坠起来：
“特调处的人还能想穿到谁身上就穿到谁身上？这是不是跟传说中鬼上身一个道理？这根本就是开挂啊！那你之前还那么麻烦地把他们喊过来又叫过去干什么，直接上何文静的身不就得了？”
“首先，这不是鬼上身，鬼上身是人类想象出来的，俗话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要相信科学。”
非常不科学的“怪力乱神”本人如是辟谣了一句，又道：
“其次，人类幻想的鬼上身理论上来讲，被上身了的人不会记得自己在干什么，但是我们采取的这一类暂时替代行动，被替代者本身会很清楚自己经历了一些什么，并且他不会知道自己是被旁人替代了，只会觉得所有的经历都是他的亲身经历，所有事情都是他自己做的，所以不会引起被替代者的心里恐慌，行动本身也不具备任何危害性。”
柳成嫣：…………
这听起来比鬼上身还要恐怖好吗！
“最后，你要记住，身为特调处，我们具备一些其他书灵不能拥有的特权和特别能力，但这些权力和能力同时也是我们需要承担的责任，并不代表我们可以滥用职权。我们确实可以在必要时采取替代行动，但必须合法合规，必须是在常规措施无法完成人设矫正任务时，才可以酌情采取，将替代行动作为办案措施的第一选择是违法的，绝不可取。”
柳成嫣听明白了。这就好像现实世界里警方办案一样，他们可以持枪，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开枪不违法，但要是什么口头警告鸣枪示警的步骤通通略过，一上来就开枪，那肯定就是犯罪行为，怎么说也得去吃几年牢饭了。
这群书灵的存在怎么看怎么不科学，但他们办案的手段确实是真的很科学。
“这么说，接下来该做的就是要暂时替杜笙明走剧情了？要派谁上？”
“当然是我。”
皇甫傲轩义不容辞地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