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柳成嫣听得迷迷瞪瞪的，一时间大脑没能跟得上轩处的节奏，只能愣愣地听着轩处的声音继续在耳朵边徘徊：
“等回了特调处，我复盘完毕，今晚的所有步骤核查无误了，到时候你来我办公室，我一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好吗？”
柳成嫣被他一声“好吗”给骇得周身一震，心肝脾肺肾都跟着一道起飞，跟过了一通电流似的，酥麻得柳成嫣差一点儿控制不住，当场就要把自己抱作一团，缩成个软毛刺猬了。
好家伙，这就是传说当中主角才能拥有的独特魅力吗？柳成嫣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分明觉得他那五官七窍全都是严丝合缝照着自己的审美点长的，一度晃花了眼，那会儿觉得自己已经被迷惑过一次，那之后就该对这位古早霸总免疫了，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好在皇甫傲轩这个发电机本人更是神经大条毫无察觉，话刚撂下，他就干净利落脆地双眼一闭两手抱胸，自顾自脑内复盘去了。
这倒是给了柳成嫣整理情绪的充分时间。
其实那电流来得快去得更快，柳成嫣呼吸了几次也就淡下去了，只是想休息打盹儿是不可能的了，事实上她看了那么久的戏，时长满打满算也就是一部两个多小时的大电影，年轻人连这点时间都熬不住还熬什么夜？她根本不困，这会儿视线又被车窗上的黑色窗帘所吸引，忍不住生出几分好奇，很想掀开帘子看看外头是个什么模样。
来回来去好几趟了，柳成嫣又不是傻子，许多事情自然都明白了——这辆车能够在书中界和现实世界当中自如穿梭，从特调处出发去现场，再从现场会特调处，这辆车永远走在一条常人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特殊道路上，说不准在车外人视角看来，这辆车开着开着就不见了。
既然这样，现在车外头会是个什么光景？约摸半小时的车程这会儿才走了一小半，大概是还没真正回到现实世界吧，也有可能正好卡在一个十分微妙的位置上，比如说车的前半截已经在和现实世界打招呼了，他们俩坐着的后排还陷在书中界里尚未出去。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此刻若是能掀开车帘，往外头看一眼……
会看到什么？
柳成嫣内心的好奇不停翻涌着，但她的双手一动不动，连犹豫着要不要掀开车帘的多余动作都没有。
好歹也算混过几年社会了，不至于压不住这点儿多余的好奇心。车帘永远乌漆嘛黑还挡得严严实实，摆明了就等同于景区里竖着的那块“游客止步”的牌子，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外面不能看”。
出门玩儿的时候能管得住自己的腿，这会儿自然就能管得住自己的眼睛。
后半程一路无话。感受到车子停下来的轻轻一颤，柳成嫣下意识地往前方望去，透过前端的挡风玻璃看见了那栋亮瞎人不偿命的金身大厦，于是确定他们已经到地方了。
她非常正常地开门，下车，又尽职地绕过去给自家老板开车门，看着轩处的双脚踩到地上，忽地一顿——
咦，对啊，我刚才怎么没想到呢？
旁边的车窗玻璃被车帘盖住了，前边的挡风玻璃没有啊！真好奇外头是个什么奇幻场景，为什么不往前头看一眼呢？
刚才铁定是脑子短路了！
柳成嫣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狠狠鄙夷了一通，并且下定决心，下一回再有机会上这辆车，一定要盯死了前边。
恰在此时，曹芷烟也下了车，两辆车非常默契地同时重新起火，一前一后往地下车库的方向开了过去。
柳成嫣四下张望了一眼，发现李珏的身影荡然无存。
他不可能没事儿跟着一道去地下车库转悠，既然没下车，那肯定就是半道上提前下车了。想想也很正常，毕竟作为一个书灵，书中界才是他生活的地方，两个次元壁垒分明，偶尔打破一次也就罢了，总是破着就不太像事儿了。
跟着皇甫傲轩一道直上二十三楼，走进那间大得离谱的董事长办公室，柳成嫣左右环视一周，发现这里别说咖啡机了，连个饮水机都没有，想献殷勤都无处献，于是自作主张索性免了。
她一路走到办公桌前，站在那儿和皇甫傲轩大眼瞪小眼，一时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应该干什么。
“呃，嗯……那什么，轩处，您还有什么吩咐没？”
皇甫傲轩冲着她轻轻一笑，笑得恍如春暖花开，提醒道：
“你不是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要问我么？现在可以问了，想问什么都可以。”
“哦，对……”
柳成嫣莫名不自然地搓了搓手，发现自己想问的问题颇多，一时间竟然理不出个清晰脉络来，于是只好采取就近原则，先捡一个自己最先想起来的问题来问：
“怎么就只有何文静魂穿了，李珏呢？”
说实话，这问题听起来傻不愣登的，没头没脑地这么当空一砸，换个人来分分钟听不懂。
但皇甫傲轩不是寻常人。
他说：
“李珏没了。”
这么一来，被砸傻了的人就换成柳成嫣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皇甫傲轩四平八稳地回答道：
“其实带李珏一同去现场，是办案的必要流程，但从一开始，他就只是一个备案而已。归根结底，非常明确地出现人设崩坏现象的有何文静和李珏，但是确定需要进行人设矫正的只有何文静，因为李珏的人设崩坏是由于何文静人设崩坏所带起的连锁反应，我们特调处管这样的叫做牵连受害人。”
理论上讲，只要受害人的人设矫正成功，牵连受害人的人设就会跟着恢复正常，书中界自然也会随之恢复稳定状态，并不需要他们特调处进行更多的干预。
李珏2.0之所以是备案就在于此，他存在的主要价值就是随时准备好去矫正李珏1.0跑偏了的人设，如果最后发现皇甫傲轩判断错误，李珏并非他先前以为的那样是牵连受害人，何文静的人设矫正并不能够带动李珏的人设回归正轨，那么就当场启动第二套方案，也就是让李珏2.0立马顶上。
很显然，皇甫傲轩的判断非常准确，李珏2.0全程毫无用武之地，当了回彻彻底底的看客。
“既然之前的李珏可以靠何文静的影响进行自我修复，所有崩坏的人设都已经矫正归位，书中界也稳固了，那么另外一个李珏，自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连双胞胎都不是，一个世界里是不可能有两个一样的人存在的，就像你在现实世界中一样，你能想象这世上有另外一个柳成嫣吗？他必须消失。”
柳成嫣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千头万绪，竟然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儿：
“那……那也就是说，跟我们一块儿去看戏的李珏，他已经……死了？”
皇甫傲轩轻轻地皱了皱眉，他对于柳成嫣把方才的办案过程形容为“看戏”有些不悦。不过他也能理解，对于真正的人来说，他们都只不过是小说里的角色而已，不会有人觉得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就算那些对某个角色爱得死去活来的书粉们，一口一个“我相信这个世界他曾经来过”，本质上恐怕也没真的拿书中人当人看。
否则他们何必划出楚河汉界，折腾出所谓的二次元和三次元呢？
压下内心涌起的一点不快，皇甫傲轩继续耐心十足地开口解释道：
“这不叫死。你到了案发现场才看到的李珏是真正的李珏，另外一个不过是虚影而已，是因为真正的李珏人设出现崩裂破碎，才会出现虚影，他的人设矫正了，虚影自然就不必存在了……你可以理解为跟我们一起行动的李珏是次人格，跟何文静对话的李珏是主人格，先前那个差点发疯的李珏等同于人格分裂，他现在是把这个病治好了，次人格就消失了。”
柳成嫣“哦”了一声，这番比喻深入浅出，她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在特调处门口没看见李珏下车，真正的原因是这么回事儿。
可是不对啊，按皇甫傲轩这个说法，何文静没问题了，李珏也跟着治好了，连那什么书中界都稳固了，为什么在车上那会儿他还说这只是“告一段落”？
这样都还不能算结束的话，还得怎么着，要持续跟踪到何文静打败竞争对手，李珏赢取白富美，两个人携手走向人生巅峰才算完事儿吗？
“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皇甫傲轩一时间哭笑不得，抬手轻扣了一下桌面，沉声教训道：
“我之前都说了，没结束是因为还要看江边酒的态度，你这么快就忘了吗？真是个小傻瓜。”
最后一句话瞬间刺得柳成嫣的后脖颈爬上了一层鸡皮疙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