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那边的事,君辞不知。这两日,他在茅屋这里,不是照顾着谢长南的伤势,便是忙着教安恒辩药识药,胭脂小小的人,跟在两人身边也忙得团团打转,床板上,谢长南一双眼,便是这般静静地盯着君辞。
君辞年少,身影柔弱,虽穿着褴褛旧衫,却背影挺直,一双杏眼在教授安恒的时候,隐约似有光芒闪耀,他偶尔的抿唇一笑时,嘴角边上便会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恍惚间似有些迷人。
谢长南也有些怔住了,只那眼神似看着君辞,却又似在看着另外一个。在他还未回神过来时,君辞忽而起身朝他走近,对他晃了晃手。
谢长南骤然回神,脸色瞬间冰冷。
君辞暗暗挑眉,未在意,只是指了指他身上的伤势,示意让他脱衣。
“我大哥是要给你检查伤势呐。”安恒忽而上前解惑。
谢长南看君辞一眼,这才解下衣衫。君辞便低头弯腰认真地给他检查起来。
须臾后。
谢长南忽道:“这几日多谢照顾。”
君辞抬头看他,神色略显疑惑。
谢长南道:“我尚且还有要事在身,不宜多留。”
君辞忙找了木棍在地上写道:【可你伤口才刚好些。】
“无碍,已经好了很多。”
君辞微微抿唇,他这动作,让谢长南看得眸色一闪。
【非走不可吗?】君辞问他。
谢长南只嗯了一声,而后移开了眼不看君辞。
君辞微微咬唇,他忽而转身离开,快步出去。
谢长南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张口想喊,却听安恒在床前追问:“大哥哥,你伤都没好,为什么要急着走呢?要是路上再晕倒了流血了怎么办啊?”
谢长南不语,只垂眼看向安恒。
安恒得不到回答,无奈叹息一声,就摇头晃脑的嘀咕着自己转身走了。
小半个时后,君辞才去而复返,他将手里拿着的一个小包裹,放到谢长南的身边,又另外给他手里放了两个菜籽饼。
谢长南眸色一深,盯着君辞。安恒直接在旁边为他解惑:“大哥说这里头是他给你准备的草药,让你记得按时换药,菜子饼是给你路上充饥用的。”
谢长南拿过菜子饼的手紧了紧,转眼看向君辞:“多谢。”
君辞只是点头一笑,转身背上背篓便开门出去。
他要去山上挖些野菜,不然家里的食物要不够吃了,至于谢长南他决心了要走,君辞也只能随他。
黄昏时,君辞背着从山上挖来的野菜,推开门,里头那个本该躺在床板上的人果然已经不见了。
“大哥哥下午的时候就走了。”安恒牵着胭脂,从灶房那边过来,将一个深色的荷包递给君辞:“这是大哥哥让我交给你的,说是谢礼。”
君辞狐疑,那个荷包打开一看,而后便愣住了。
这荷包里安安静静的放着好几两碎银。
无声一叹,君辞只能将这荷包拽在手里。
原本以为,谢长南当年救他一命,而今他救谢长南一次,便可算是两两相抵了,却没想到这些碎银……到是叫他一时间算不清了。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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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南走了,只有他们兄妹三人的茅屋,一下突然显得有些冷清起来。
晚饭时,胭脂还捧着缺个口的碗问:“那个大哥哥真的走了吗?他还会回来吗?”
君辞摸摸胭脂的头。
安恒直接说道:“那个大哥哥真的走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回来了吧。”
胭脂闷闷地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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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南走了,却留下了碎银,银子不多,可对现在的君辞来说,却已经算得上是天价了。
认真思量一夜,君辞决定去市集跑上一趟,他想给安恒和胭脂添置点衣物,另外,君辞也想弄副银针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有了决定,君辞翌日一早朝准备出去,临出门前,他交代好安恒,留在家里照顾胭脂,或者带着胭脂去村长爷爷那里呆着等他回来。
安恒乖乖应下,又给胭脂拉拉被褥继续歪头睡去。
君辞无声一笑,摸摸两人的头,这才踏着晨曦朝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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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村里到市集,君辞走了差不多将近两个时辰,到了市集后,君辞累得脸色都微微发白,直在路边墙角坐了好一会的功夫,才缓过劲来。
市集人多且又十分热闹,两边的摊贩售卖的东西,全都是小老百姓平日生活所需的用品,君辞一路走来,杏眼看过四周全是闪闪发亮的光芒,发现还有好几个猎户拿着打来的猎物,正跟负责收集这些东西的人讨价还价时,君辞还停步看了好一会的时候。
这市集,当真是热闹至极。
君辞大概看过之后,便寻了铁匠铺的位置直奔而去,铁匠铺的小子十七八岁,看君辞瘦弱少年,又穿着补丁旧衣,以为君辞是过来乞讨的,准备把君辞给赶出去,急得君辞有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胡乱一通地打着手势,最后无奈,君辞只能先掏了一个碎银出来放到桌上,这才让那小子反应过来。
他狐疑着,问君辞:“你是过来打东西的?”
君辞急忙点头,怕小子不信,忙在桌上写了一通,小子起先还不明白,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
他收了碎银,让君辞等着,便转身进了屋去,小片刻后,屋里出来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看着君辞笑了笑道:“小兄弟,我是这铁匠铺的老板,看你样子想要打东西吗?是打什么东西?”
君辞急忙点头,随后从怀里摸了一张草纸出来递给铁匠铺老板。
老板细致看过,随后笑了:“只是这一套银针而已,不是难事,你一个时辰后回来拿就可以了。”
君辞面色一意,急忙朝老板又笑又是鞠躬地感谢,老板笑着扶起君辞,从怀里摸了两吊钱递给君辞。
君辞微愣。
老板笑道:“一套银针而已,用不了一两碎银,这两吊钱是退还你的,你拿好了。”
君辞又是一喜,接过两吊钱又朝老板鞠躬谢谢,这才转身走了。
那小子从屋里出来,嘀咕着:“这人看起来穿得破破烂烂,没想到居然还有银子。”
老板转身就给他头上挥了一巴掌:“嘀嘀咕咕说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小子撇撇嘴,憋屈地跟着自己老爹往灶台走近。
揣着身上的碎银,跟那两吊钱,君辞在市集又逛了一圈,而后他用六十文钱,给胭脂和安恒各自买了一双新鞋,跟两件旧衣,看着时辰还早,君辞干脆去附近的医馆周围看了看,结果还没等君辞走近,他就被药铺里的小童给驱赶过去。
没办法,君辞穿着补丁旧衣,身影瘦弱的模样,除了面容清俊,看起来也跟乞丐相差无几了。
无奈摇头,君辞只得转身离开,他看着时辰打算回铁匠铺去,却没有想到刚走出不远,就听得巷子里传来拳打脚踢,跟喝骂的声音。
君辞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只见得两个成年乞丐对着一个小乞丐拳打脚踢,而那小乞丐缩圈着身体,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
君辞听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乞丐是外地来的,因他年少,瘦弱,平日乞讨得来的铜版,比这两人乞讨得到的都多,这两人忍不住了,才将这小乞丐拖到巷子里面打了一顿,还威胁要小乞丐,让他把以后乞讨得来的铜版全部上交才行。
明白过来,君辞无声叹息。
任何地方,都少不了势力的欺压,恃强凌弱。
即便……同为乞丐,生活艰难,也没有想过团结一致。
两个大乞丐一边毒打,一边对着小乞丐喝骂,好一会,两人这才骂骂咧咧呸了一声走了出去。
君辞站在边上,装不知道,待得两人走远了后,才朝巷子里面走去。
里头,那个躺在地上的小乞丐,抱着小腿,痛苦不已,察觉到有人接近,小乞丐浑身一抖,下意识地又缩圈起来,然当他看见君辞在身边蹲下的样子时,他明显一愣。
君辞看他一眼,伸手摸摸他的小腿,那碰触瞬间痛得小乞丐惨叫一声,君辞微微拧眉,他摸着小乞丐的小腿,手下忽地一个用力,只听得卡地一声轻响,小乞丐又是一声惨叫,随后他却愣了。
被君辞这么一弄,小腿好像没之前痛了。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小乞丐小心地问。
君辞看他一眼,又扭头四下张望,而后寻了几块木板回来,给小乞丐夹在小腿上面给他固型。
小乞丐全程懵怔,只睁大了眼睛盯着君辞。
君辞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捆绑,又从怀里摸了十个铜版,放到小乞丐的手里,这才起身,朝巷子外走。
小乞丐在原地愣了许久,一直到君辞的身影不见了,小乞丐才猛然回神,他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追了出去。
然而,巷子外,君辞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小乞丐明显急了,他拖着受伤的腿,焦急地在街上四处张望寻找,四周百姓被他这样子给弄得避讳不急,更是有人深怕沾染了晦气,喝骂着大力一把将小乞丐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