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同伴身手很不错，如果不动用远程武器，少有人能制住他，很适合密闭空间作战。”
老迟咳嗽了一声，缓慢说道。
秦少逸手里把玩着一套扑克牌，漂亮的十指飞舞，将区区五十四张牌玩成了艺术。
“老迟好眼力。”他抽了一张红心A，递给迟葛泽，“送给你了。”
迟葛泽盯着红彤彤的桃心出了一会儿神。
“为什么不是大小王？”
“不急，到了京城再说。”秦少逸收了牌，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唉呀呀，累死了，我去睡一觉，到时间了叫我一声啊，老迟！”
覆京党老大迟葛泽好脾气地目送邪教圣子走人，那人连背影都带着一股子神秘劲儿。
老迟的蓝帽子跟班儿是个麻雀脸，嘴儿碎的小会计，对神秘强大的美丽生物生理性厌恶。
“切！区区一阶下囚得意什么，迟先生好心放他一条生路，不感激也就算了，还趾高气扬，散漫无礼！”
“小山！两人都是难得的人才，又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必须以礼相待。以后，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次发生。”迟葛泽眼神肃穆，郑重警告。
小会计噤声。
他左手摩挲右手指关节粗大的地方，心里到底有些不甘。
那两人一看面相就知道不是服从老迟的人，那是不安分份子，要碍着老迟计划的。
他得盯住他们。
万径和秦少逸挨在一起浏览Esc网上的最近消息，根本没料到会有一个覆京党小子缩在暗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当然，也许就算知道了也毫不在意。
“红章鱼发布‘末日宣告’，曝光了希望城的存在？”
“有关末日和希望城，网上早就沸沸扬扬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大庭广众下说了出来。”
“网上信息真真假假，这么多势力下场操控舆论，一旦提到希望城，就会归结于阴谋论。如果真是两天前定下50万名额，这事情太大，瞒不了太长时间。”
“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宣言过后，长明灯灭了。”
有网友将京城上空的照片播到了网上，并配上了文字。
【光明消逝之后，混乱开始了，人类最终走向漫漫长夜。】
“不过是一盏灯，又不是太阳，会灭掉很正常吧。”秦少逸放大灯的图片，“巧合的是，灯在宣言后灭了，民众相信末日宣言的概率提高到了九成。”
万径若有所思。
“红章鱼干的？”
“不太可能，那灯挺久了，当初应该是纯机械控制，计算机操控不了它。再说了，西达大厦不是谁都有通行证的，说不定是大厦里哪位希望城城民要搬新家了，脑袋一热，想把灯也带走呢。”
“……”万径默了一瞬，这理由太奇葩。
“还不如说灯的寿命到了，真的，我出生的时候它就亮着，亮了很久很久，都忘记它也不过是一盏灯而已。小时候还觉得它永远都在来着，后来离开京城，不再见它，才意识到长明灯也只是京城上空的一盏灯而已。”
“这盏灯对一辈子没出过京城的居民意义是不同的。”
“啧，确实意义非凡，看来，这个关头，灯是人为掐灭的可能性更大，你看京城的民众，之前，怎么列举哈萨论文，怎么讲资源被不正常索取，都表示是阴谋论，结果灯一灭，立马说末日了末日了，笑死我了。”
秦少逸像是真笑岔了气，顺着躺倒了，“不过，老迟运气挺好，本来这列车上的乘客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了，聚集起来，也能带来一些麻烦。现在名额一定，还坐着列车到处乱跑的乘客们铁定是没名额的。说不定转而投靠了老迟。眼下京城一片混乱，下了列车混进城后，能躲过不少搜查。”
万径冷不丁说：“少逸，我们要随着他们一起进城？”
“是啊，多好的机会。”
“怎么混进去？这种大规模的叛乱一出，京城早就收到了消息吧，难道他们会说‘欢迎光临’，敞开大门迎接？还是说靠着那几把几十年不升级的枪械将铜墙铁壁砸开？”
“老迟起事应该是有章程的，别急。像什么里应外合啊，怎么着都有一套方案。”
“你说的内应是像陆忍这样的吗？”
“……”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车厢，气氛已经凝滞了。
“啊哈哈……放心，老迟肯定不像我这么倒霉。”
秦少逸干巴巴笑了几声，脸皱成一团。
“唉……陆忍龙涛对老教主的忠心不会有错的，都是老人家一手带大的，也为老教主出生入死过。谁知道他们对老教主的忠心没移情到我这个半路来的圣子上啊？也许，是暗地里嫉妒我得到老教主的喜爱，这才坑我，又被蛊惑了，才投靠了阿索赖。”
“不，不仅是投靠，他们现在对新教主忠心耿耿。”
“呵，忠诚说变就变，阿索赖那老家伙也是，说叛了兄弟就叛了兄弟……”秦少逸撇了撇嘴，下意识说道，“要背叛几十年的兄弟啊，怎么可能？除非他们找到了强大的利益体。”
“利益？照目前来看，最强大的利益不就是希望城吗。”
“对，就是希望城！”秦少逸眼睛一亮。
作为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古老宗教，圣海教够幸运，得到了来自遥远过去的馈赠，那些现在人当做疯言疯语不屑一顾的只言片语被忠诚的信仰者保存了下来。
【千年一变，沧海桑田，希望在大海。】
教里人解读不出什么是“桑”，什么是“沧”，可是“千年”“希望在大海”是明白的，老教主认同这点。
以海为神，希望在海上，这是圣海教的根本教义。
他想将势力从京城迁出去，投资了船艇工业，要趁可能的末日之期，去海中心。
而阿索赖不想离开，他要去希望城。
希望在京城，不是海。
他要背叛教义。
秦少逸摸了摸下巴，明白了过来。
“这是教义之争，和平解决不了，情义也阻止不了，阿索赖只有发动叛变，杀掉老兄弟，才能重新让圣海教这列车改变方向重新驶向京城……”
“所以，圣海教投靠了叶家。”
“啧啧，叶家连道格都看不顺眼，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小势力？除非……他有更大的图谋……会是什么呢？”
秦少逸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发消息，几分钟后，一封又一封邮件叮叮送了过来，等着他检阅。
“咦，京城还是挺能折腾的，这么多新闻。”
“第一条——第一基地统领叶覃川即将在五月五号上午9:00面对世界所有公民发布重大通知！”
什么鬼？
秦少逸和万径面面相觑。
第二天，当车厢旁侧的小型屏幕正好显示五月五号08:59:59时，下一秒，昼夜不停，循环往复的视频广告不见了。
刺啦一声，小小的屏幕里，麦克风的呼啸声里，一位头发灰白的老者浑身挂满功勋徽章走上了空荡荡的演讲台。
“京城的朋友们，全世界各地的朋友们，早上好，谢谢你们为我停下驻足聆听的十分钟，哦，但愿没有耽误你们享受美味三明治。”
“我想大部分人都知道了，昨天下午发生了一件大事，西达大厦的中央大幕被黑客入侵了，并宣告了一些东西，很多人都在问，事情是不是真的，我现在会一一诚恳回应这些问题。”
“首先，末日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这是我们伟大的天才科学家哈萨-提拉付出三十年心血反复验证出的结论，我们尊重科学，也尊重科学家的成果。”
“第二，希望城是不是真的存在？”
“是，我很自豪地说，没错，它存在，它是这个世界的荣光，比京城更璀璨的宝石，因为他给这个世界带来希望，隔绝即将来临的末日灾难！”
“为了建设这个城市，我们耗费了整整8900万亿资金，投入了各行各业无数精英人才的心血，这是大家对未来的期许，也是人类延续生存的期盼。我衷心感激为了为支持这个计划奉献所有的人！”
“当然，这个城市很小，只能容下50万人生存，因为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极限。连养10条金鱼都要随时监测鱼缸环境，一个不小心疏忽，那就是全鱼死亡，这是一年级小学生都知道的事。诸位仔细想一想，供养50万人的小型生态系统，该有多难！”
“所以人类要想从这场可能被灭绝的灾难中获得存续，肯定会有牺牲。”
“我们决定将希望城献给奉献8900万亿资金的联合公司企业家，献给为制度管理呕心沥血的内府公务员，献给建造这座城的设计师、工程师、算法师、建筑师，献给科学家，献给工业、农业精英们！”
“是他们，希望城才得以存在。”
“朋友们，我们人类是个繁殖能力异常棒的物种，远远超出预期，没有猛兽会吃我们，我们的医疗也相当的发达，我们很少因为意外、疾病而死亡。我们有9000万人，朋友们，光是京城，就有8100万人！朋友们，到现在，我都被这个数字吓到了，太恐怖了！我们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城市，内府经常接到交通堵塞，要重规划的申愿书，很痛苦的，活在堵塞的城市很痛苦的，每年都有人申请开放安乐死，要临终关怀，要掌握命运，掌握生死。”
“所以，我要公布三个举措，从今天开始，安乐死全面开放。与其末日来临之际，因高热、高寒、疾病、饥饿等等种种未知原因痛苦死去，不如享受无痛无忧的睡梦死，这是末日前的福利，大家自愿参加。”
“对了，我要补充一点，希望城里不会有60岁以上的老人，这其中包括我，一个69岁的老头子，希望大家明确这一点。”
“第二，我们将建立人类记忆库。每个人可以将自己的个人履历，个人信息或者想对这个世界说的话，上传到HMeMo库，作为你们存在的证明，世界要毁灭了，但是你们存在过！”
“如果不想留下痕迹也没关系，这一项福利，也是自愿参加。”
“第三、五月九号，也就是四天后，内府将全面解散。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将会是无政府世界，而我作为第一基地的统领，不会干内府干的事。这一条，是替我的朋友你们的首相卡洛斯说的，他为了这事病倒了，还预约了后天的安乐死。”
“唉，看来我是参加不了老朋友的葬礼了。”
“当然，我知道，人性是复杂的，不愿意自己被牺牲，这种念头是情有可原的，有些朋友会不满，我明白，我也一样。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想活，还想看看这个世界会怎么完蛋。”
“虽然厚着脸皮宣布这些条例的姿态并不好看。”
“但我愿意陪大家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今天傍晚18:00，我会直播我的死亡，并当场举行葬礼，我怀着最大的诚意邀请大家参加我的葬礼，（鞠躬）谢谢大家，就此别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