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Lucas提醒：警察到了，犯人已经击毙，陆夕，你安全了。
漫天警笛声响起，继而无数警察冲进仓库，陆夕解绑之后，站起身来晃了晃手腕，早有医生护士一大堆过来要检查他的身体情况。
那个男人倒在一旁，额上爆出一个血洞，直至死亡他也未曾闭上眼睛，他的尸体很快就被人抬上担架，那些人动作粗暴了一些，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从男人口袋里掉了出来。
陆夕接过一个护士递过来的毛巾，自己擦掉了脸上的血，忽然听到一阵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那是一个女孩子的歌声，夹杂着伴奏也不觉得多么悦耳，陆夕放下毛巾，不远处，一个虚拟人像在人群中跳着舞，唱着那首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舞蹈的动作很欢快，可惜没踩上歌声的节拍，简而言之，实在算不上一份很好的生日礼物。
“爸爸，祝你生日快乐。”最后是一声清脆的祝福。
不唱歌的话，女孩子的声音还是很好听的，冲陆夕微笑招了招手，影像随即缩小，回到地上。
所有人一时都惊讶站在原地，陆夕放下毛巾，走过去，将那个投影机捡了起来，是小鸭子造型，边上还挂着一圈钥匙，不知什么样古旧的门还需要钥匙，那黄色的小鸭子有些发白，也是久远之物。
陆夕怔怔站在原地，法医走过来，说按照规定，犯人的随身物品理应由警方收缴，他就将那个钥匙圈交了出去。
眼前忽然亮起，伊惟发起了通讯请求，然而信号却很不好，影像布满雪花点，陆夕看见伊惟身后多出几个人来，心中一沉，对警察局长打了声招呼，“我之后会到警察局做个口供，现在有事，我要先走。”
陆夕是这次绑架案件的受害人，警察照例对他询问了一番，按理来说应当要带他到警察局录个口供，不过他要走，也没人敢拦他。
警察局长连忙点头，“当然当然，您慢走。”
“Lucas，定位伊惟。”
陆夕转身就朝门外走去，他的车被那两个绑匪偷走，一时还未追回，向警察借了辆车，就径直呼啸而去。
警车的性能自然不能与那辆限量款跑车相提并论，不过陆夕开车是把好手，所以警车也被他开得风驰电掣，速度加载到极致，十几分钟之后，警车距离伊惟的定位点不过百米之距。
这是一片荒郊野岭，若非Lucas导航，一般人还真难以找到这个破地方。
警车在空中盘旋两圈，陆夕下望，这里四周景象与上次宋灵坠崖的地方非常相似，伊惟的定位点差不多也在这里，只是树林遍布遮住视线，他一时没有发现任何行踪。
又转了两圈，猛然间瞧见一个人从林子里奔了出来，朝他这边猛烈挥手，身后却有更多人源源不断追了出来，也看见陆夕的车。
一般毛贼小犯看见警车，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立刻奔逃，伊惟身后这群人却泰然自若，仍旧全力抓捕伊惟，陆夕见状，连忙驾车去救人，这群训练有素的杀手见警车逼近，居然齐齐开枪射击。
“Lucas，这辆车还能坚持多久？”警车是防弹车，对方火力猛烈，陆夕吼问，咬牙继续进发。
Lucas对比了对方火力和警车性能，迅速给出答案：近距离接触之下，只能坚持一分钟。
这就够了。
陆夕加足马力，引擎轰鸣冲向山崖，哗啦打开一边车门，狂风翻涌，吹得人眼都睁不开，他伸出手，吼道：“伊惟，快点。”
伊惟和警车距离不过几步，一脚踹翻身旁扑上来的杀手，利落在地上一滚，随即抓住陆夕的手，陆夕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拉上车，车门关上，枪林弹雨随即响起。
谁都来不及喘口气，回望一眼身后，对方也驾车追来，打开的车窗上架起了远程冲锋枪，火力更猛，警车遭受一记重创，剧烈震颤起来。
Lucas提醒：陆夕，这辆车要熄火了。
子弹密集炸响，噪音充斥耳膜，声音小了说话都听不清，伊惟大吼：“把车……开到海上去。”
陆夕也吼：“做什么？”
“跳海！这是唯一可以活下来的方法！他们一定是要击毙我们！”
车内灯渐渐熄灭，表示车的引擎正在停止运行。
陆夕还不及反应，伊惟一把夺过虚拟手盘猛打一圈，警车在空中180°大转弯，猛地向海面上方驶了过去。
车内颠簸，抖得人的骨头都要散架，陆夕觉得此刻唯有一句话能够表达他的心情，这句话的有些词是他今天刚刚学的，原来他从来没说过。
引擎彻底停止运转，伊惟一脚踹开破烂不堪的车门，拉着陆夕就跳了出去。
濒临生死，谁都会真情流露，陆夕怒吼：“他妈的，老子不会游泳。”
风声呼啸，伊惟的头发在空中群魔乱舞，伊惟也吼：“你跟谁学他妈的。”
在半空中吵架，谁也听不清谁的话，“噗通”一声，两个人都像巨石一般砸进海中，那辆警车紧随其后追上两人，更在海上溅起巨大浪花。
水像巨大的席子一样猛烈压了上来，陆夕睁不开眼，也无法呼吸，坠海之前勉强存下的氧气也快消耗殆尽，四肢本能地剧烈挣扎，却什么也抓不住，慢慢地，他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四周一片安静，他像一片落叶，无声向着深海坠去。
不知从哪里，有人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一把将他扯过去，那人撩开陆夕在水中浮动的发丝，捧起他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陆夕骤然清醒，睁开眼睛，一张无比靠近的脸浮现在他眼前，有什么东西撬开了他的唇齿，将氧气灌了进来。
这张脸，有些熟悉。
是谁呢？
杀手们在上方盘旋良久，始终没有见到有人浮出海面，这才离去。
伊惟扔掉氧气罐，拉着陆夕浮出水面，两个人在水中泡了两个多小时，用尽最后的力气上岸，已经彻底虚脱，脚一沾上湿软的沙子，整个人就瘫在岸边，昏了过去。
陆夕倒是先醒，睁眼，漫天星空都落入眼中，繁星遍布的夜有一种深邃的宁静，海潮温柔地卷起，传来轻微的呜呜声。
这是，他第一次在疗养院外看见星空，虽说与疗养院的那方天空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还是不一样的。
世界如此寂静，好像只剩他一人，和这片璀璨天空。
直到肚子咕咕响起。
伊惟也醒了过来。
两人坐起来，不管在学校里多么人模人样，现下一个长发湿身，宛如女鬼，一个满头沙子，蓬头垢面，互相对视一眼，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情，哈哈大笑起来。
Lucas说：陆夕，笑太大声啦，你要举止文雅。
伊惟将陆夕拉起来，为了减轻重量，他早在海里将陆夕那一身极好的西装剥了扔了，陆夕的长发润而光亮，一身衬衫衬裤，湿漉漉贴在身上，虽说青涩至极，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感，伊惟望着他的身体，喉咙一时发干。
陆夕不觉，撩了撩湿哒哒的头发，皱起了眉头。
Lucas说：都建议你去剪头发了。
陆夕固执：“不是Alice我不要。”虽说如此，但湿腻的发丝缠在颈上的感觉也真是难受，不由四处观望。
伊惟走近，语调喑哑，“在找什么？”
陆夕随口一答，“这里是海边，说不定能找到冲上岸的发圈，我想把头发扎起来。”
这种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伊惟却不说话，眼神幽暗望着他，走了过去。
一把拉住陆夕的手。
陆夕只觉这手烫得惊人，然后发觉伊惟眼神也有些不对劲，愣愣问道：“你发烧了吗？”说罢，将手贴到伊惟额头上。
小时候，那个护士姐姐从不像其他护士那样用温度仪扫描他的体温，如果发烧，就是这样用手测量他的温度。
相互接触的肌肤让人的欲念愈发高涨，伊惟望着眼前之人的唇，形状姣好，宛如花瓣微微开合，触碰之时那般柔软，该死，只在海里渡气亲了一下，现在回想，如此诱惑无尽的唇只有冰冷的感觉。
陆夕收回手，又碰了碰自己额头，嘀咕：“没发烧啊！”此刻的伊惟非常古怪，他稍微退开，身子却被伊惟猛地拽过去，一只手伸到他的后脑勺，将他整个脸都转向他。
眼前一道阴影落下，灼热到炙烫的气息随即扑下来，陆夕冷淡抬眼，“你要干嘛？”
多么热烈暧昧的气息也被这句冷淡如冰的话浇了个心透。
伊惟松开怀里的人，想了想，从袖带中拿出个小小的东西递给陆夕。
“本来是给我妈买的，你就暂时一用吧。”
陆夕很惊讶，没想到伊惟居然会有发圈，一圈淡蓝色的发带，缀满小小的水晶，闪闪发光，说是发带，倒像女孩子的手链那么华丽。
如此少女心的发圈，似乎跟老妈这个词不搭边，陆夕随意扎好头发，稍微有点在意，不过也没多问。
两人将今天分别之后的事各自说了一遍，陆夕道：“这或许都是那群高层背后一手策划，在这个小岛上将你灭口，又借宋灵父亲将我灭掉，这样他们就可以彻底摆脱关系。”
伊惟一笑，抱胸望向远方，“杀手做事最要紧的一条，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群人太没水平了，这次我活着回去，绝不会放过那些老头子。”话说到最后，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冷。
陆夕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夜空一片漆黑，远方却忽然涌现一片光亮，蓝红灯光交错不定，正向他们这边急速飞来。
Lucas早就发出求救信号，不过此地荒僻，警方的救援飞机直到这时才搜寻到陆夕的正确位置。
海风吹拂，伊惟的侧颜在夜色若隐若现，隐隐有几分深沉，陆夕望着他，心中微微一动。
这件事快要结束了吧！那之后，他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以“出席今年盛夏集团的慈善晚宴”的条件，与陆朝做了交易，但好歹是成功卸任了理事长之职。
那么以后，正如他回复那群学生所言，他就只是一个平凡的大一新生了，与路德维希打打嘴仗，啊，当然还要继续选修数学系的课，因为实在很有趣，那些数学系的女孩子也很亲切，没有把他当珍稀动物一样看，这样也能很顺利上课了。
然后，伊惟？
伊思明说他要自食其力，但是……真的好难啊。
他真的没有做菜的天赋，也不想聘请厨师，就是那种宁愿饿死也不愿搭理陌生人的社恐癌。
陆夕望着伊惟，眼神越来越热切，伊惟头次见到这位露出如此渴慕的目光，反而不习惯，“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陆夕挣扎纠结下定决心，“伊惟，以后可以继续做我的执事么？”
他想了想，又给出附加条件，“薪水翻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