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靳却告诉她自己的办公位置，瞧见她手上的向日葵，随口夸赞一句：“你笑起来跟你手上的向日葵一样暖，相信你奶奶脑海深处会记着你的。”
言下之意，是相信她能唤醒她奶奶。
姜悦妶并没有觉得自己在笑，不过还是道了声谢谢，又觉得差了点诚意，便顺手把两支向日葵送给裴靳却：“裴医生要是喜欢，这花送给你，以后还需要你多多关注我奶奶的状况。”
被美女送花的裴靳却一愣，凝视她一会，发现她眼里格外纯净，他心头触动，觉得她眼尾下的褐色小痣也可爱生动得很，他轻笑一声，收下了。
“那就谢谢姜小姐，正好办公室缺了点绿色植物。”
中午时分，市医院车辆陆续进出，常吉停好车之后，往后一瞧，自家总裁还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睡醒了没有。
“总裁？”常吉小声试探。
裴靳冉在他唤了第二声后，皱眉睁眼，深褐色的眼瞳清明的很，丝毫看不出他是否睡着过，只有眼中的几些红血丝证明他是没休息好。
“总裁，到了。”
“嗯。”裴靳冉轻轻嗯一声，拿过傍边准备好的蓝绒盒子，开门下车。
“总裁，你最近几天是不是没休息好？眼里的红血丝怎么一直不散？”
常吉追问着，觉得带有红血丝的总裁看起来怪可怜的，虽然依然俊气不减，但那身老沉的气质配上红血丝，总感觉总裁身上暗抗着很大的压力一样。
“就你话多。”
裴靳冉没有训他的意思，实在也是这几天休息睡不好，心中燥闷，翻来覆去的，睡了又醒，加上白天脑袋里，每天都在回响‘夕纳思’店铺的卖货过程，偶尔还听到些小秘密。
他当真没法睡觉，只是今天格外安静，在来市医院的路上小睡了一会。
“你要有办法就直说。”裴靳冉接着道，大步进了电梯。
常吉嘿笑一声，越过他按了四楼，“我没办法，但是我觉得总裁你可以尝试着去找女人。”
裴靳冉脸一黑，离他远了些，“给我闭嘴，什么找女人，就没见过几个顺眼的。”
常吉一噎，他还不知道自家总裁吗？说是顺眼，还不如说是没见过几个干净的。
不过说到顺眼，常吉想起那个雨天里的那女孩。
“那总裁觉得，姜小姐顺眼吗？”
“她？”裴靳冉回想这几天脑海里听到的，扭头低语一声:“蠢得很。”
“哦，”常吉没失望，反而可惜道:“也是，人家姜小姐长得美，说不定都有男朋友了，且总裁你还不一定喜欢那一类的，顺眼也是没戏。”
“……”这助理是来给他添堵的吗，裴靳冉斜他一眼，出了电梯往左边走去。
常吉挠挠头，感觉自己又说了一堆废话，总裁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白痴，他叹口气，他大步跟了上去。
“奶奶,我回来了，你什么时候醒来看看我，我好想家。”
裴靳冉迈动的脚步逐渐停下，脑海中的那女孩的声音又开始响了起来，他蹙眉偏头问常吉：“那女孩今天上班吗？”
常吉差点撞上自家总裁的后背，他摸摸鼻头，也是一脸懵：“这，我怎么知道呢？”
裴靳冉捂着发闷的胸口，不耐烦道：“打电话问楼管。”
常吉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突然眼神就被定住了，他他，他竟然看到了那女孩从他面前走过，马尾长发，倩影袅袅，那不是姜小姐是谁？
“总，总裁，姜小姐今天真的不上班。”
裴靳冉眯眼，那女孩与他擦肩而过，目不斜视的，装得跟没见过似的。
姜悦妶在病房呆了一上午，没控制自己的情绪，见到奶奶说了太多话，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有个怪病就是这样，只要有点鼻酸想哭，眼泪就不受她控制，导致每次她过多流泪后视力都会大幅度下降，她是真没看清裴靳冉，直到她要敲裴靳却办公事的门时，一个人影覆盖过来。
“咚咚。”
姜悦妶抬头，撞进那男人深褐色的眼瞳中，她微微张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收回手站在原地。
“请进。”
办公室传来邀请的声音，裴靳冉看她一眼，发现她眼尾红红的，连那眼尾处的褐色小痣都异常明显，被润过似的。
那双眼，会说话一样，无声胜有声。
“女士优先。”裴靳冉后腿一步，让开了。
姜悦妶有些诧异他的大度，抬头往办公室门上看一眼，‘脑科’两个大字如此耀眼，她微微点头，回头看他一眼，推门进去了。
裴靳冉：“……”他刚才说了什么？为什么能感觉到一丝同情的情绪？
捂着闷到发疼的胸口回到车上，裴靳冉点了支烟，好不容易平复胸口发疼的迹象，脑袋里又开始响起那女孩的谈话声。
“裴医生，我奶奶现在这个情况方便转院吗？”
“姜小姐，如果不是特别必要，我是不建议你奶奶转院。”
姜悦妶挠挠额头，她感觉视线越发模糊，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因为我上班的路程离这太远，我想就近照顾我奶奶，而且裴医生不是也说过病人需要呼唤吗？”
坐在对面的裴靳却从电脑视线移向她，温和一笑：“话虽这么说的，但是呼唤的方式可通过语音通讯，比如录音的方式，只需要花费一点时间就可以了，但是也不一定能保证效果，如果植物人的意识没能触动到，就算你天天在这也是效果甚微，姜小姐觉得呢？”
“录音？”
姜悦妶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办法，既能避免她容易流泪的难题，又能对奶奶有好处，两全其美，她心情一下开阔起来，笑得比窗边的向日葵还要漂亮。
“我怎么没想到呢，啊，真是，那就这么办好了，谢谢裴医生。”
车上的裴靳冉突然觉得压在胸口的闷气消失了，一下轻松不少，害得自己还呛了一口烟。
“开车，能开多远就开多远。”
常吉觉得今天的总裁好奇怪，又不敢多嘴说话，多说多错，麻溜地倒车驰出医院。
离得远了，裴靳冉脑海里的对话依然清晰。
“姜小姐不用客气，你笑起来很生动。”
真是谦虚的夸赞方式，裴靳冉身为他弟弟，也很少听到他夸赞别人的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一直是和别人保持着客客气气地气氛。
他是个优雅的绅士，坐在总裁位置的本该是他，却不知为什么偏偏跑去学脑科，还跑到二线的南城当医生。
裴靳冉想不通，更加烦躁两人聊天的方式，让常吉开车快点。
对话声渐渐听不见，裴靳冉降下后座隔挡板，问道：“这里离医院多远？”
常吉：“总裁，我们已经离医院有七公里了。”
很好，他明白了，离她远点，脑袋里就安静了。
姜悦妶原本打算下午时分打车返回兴隆园，就在起身的那一刹那，眼前就像被蒙上了一块布，一切都变得漆黑无比。
她失明了。
裴靳却很快发现了她的异样，不好多问，询问她要不要帮忙，姜悦妶无法，对路线不熟，她只好让裴医生给她帮忙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会。
裴靳冉想了想，让她去办公室里的隔间休息，里面有个长椅沙发，平日他不回公寓休息也是在里面睡一觉就接着上班的。
“我这刚好是下班时间，病人比较少，你在里面休息，不会有人吵到你的。”
“谢谢。”
姜悦妶在确保裴靳却不在隔间后，从包里摸索出自己的助眠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助眠药，她很难睡着的，但是又不能不睡，因为青姨说过，如果出现突然失明的情况，需要睡眠来调节，但如果次数超过三次，她是要被青姨带回国外重新治疗的。
可她想守着奶奶，不想去国外。
裴靳冉重返回医院是下午四点钟，这次他脑海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音，可以明确那女孩子不在他哥的办公室了。
“你怎么来了？”裴靳却有些意外这个弟弟的到来，毕竟尊化集团总部在京市那边，可有他忙的。
裴靳冉想速战速决，把蓝绒盒子给他放办公桌上，“爸让我亲自给你送药，我当你弟弟那么多年，倒是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病？”
裴靳冉是裴家的私生子，是在他17岁时被认领回去的，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被当成尊化集团的接班人培养。
裴靳却笑笑，拿过蓝绒盒子，指纹解锁后，里面是五罐小小的针管，里面是透明液体，每一个都完好无损。
“以后你就明白了，辛苦你了。”
任务完成，裴靳冉不打算多待，起身要走，刚好办公室的门被一名护士推开，急需裴靳却去看一名突发癫痫的病人，裴靳却应下，临走前嘱咐裴靳冉在办公室等他回来再走。
裴靳冉想着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等就等吧，他慵懒靠在椅背上，觉得不舒服，起身去隔间想找个舒服的沙发躺会，可那整齐的隔间里，挨着墙边的蓝色沙发上已经躺了个人。
她肤色白得通透，他看一眼就没想过退出去，因为这么白透的皮肤，他还没见过第二个，或者说，他记忆里就没有第二个。
那个女孩安静地躺着，像婴儿一样乖巧，裴靳冉眼神渐渐变深，盯住她肩上衣领滑落露出的浅色牙印。
那是他咬的。
